散文

被唤起的记忆

罗里宁2025-01-18 16:22:21

被唤起的记忆

 

作者:罗里宁

 

有些事,容易被忘记,例如,我被谁害过,谁借过我的钱,我帮过谁,为谁出过力,基本上都忘了;有些事,就不容易被人忘记,即使时光慢慢逝去,脑子里那一丝记忆变淡了,也会因为某件事的偶然触动而激发起那一丝记忆。我就因为一本《众说钟叔河》的书,唤起脑子里那一丝渐渐淡去的对钟叔河先生的记忆。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钟叔河先生就任岳麓书社总编期间,主持出版过一套《走向世界丛书》,在社会上产生广泛的影响,也引起钱锺书先生的重视,并对他的工作给予了高度的肯定,还破例为他的《走向世界》一书作序,赞扬他所论述清末引进西洋文学的游记、旅行记、漫游日录等等,“眼光普照,察看欧、美以及日本文化在中国的全面影响……而且采访发掘,找到了极有价值而久被湮没的著作,辑成《走向世界丛书》,给研究者以便利,这是很大的劳绩。”

钱锺书先生是我认得的一位学者,他对钟叔河的赞誉也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立即就跟出版社联系邮购了钟叔河《走向世界》这本书——这本书是钟叔河主编《走向世界丛书》时,在每一种书前面撰写的一篇介绍该书作者生平、写作时代背景和评论该书思想内容的叙论编辑而成,得到钱锺书先生的赞誉,自然非同一般。

钟叔河先生是个编辑,工作上颇具眼光,除了出版《走向世界丛书》之外,还率先选编刊印了《曾国藩家书》。关于曾国藩,世人争议很大,没有一点勇气,很难完成编印他的家书这么艰巨的一项工作。然而还不止于此,他还选编了周作人的文集,以我所知,计有周作人的散文、书话、序跋、谈吃等多种,这在当时,不仅需要一点勇气,还需要一点冒险的精神,因为那时候对周作人,许多人还是尽量避开的。

现在回过头来说说,对钟叔河先生的那一丝记忆。我和钟叔河先生并不认识,何以会有那一丝记忆?是大约在二十多三十年前,我尚在年轻之时,不记得是因了何等之事,可能是因为曾国藩的家书,也可能是因为周作人的文集,就与他有过书信的联系,互相之间都说了什么,已经忘得差不多,对钟叔河先生的记忆,主要是他说过的一句“人归人,文归文”的话,这句话跟人们平时所熟知的“文如其人”的话很不一样。

“人归人,文归文”这句话,是针对周作人的人和他的文说的,它的意思,就是人呢,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文呢,是什么样的文就是什么样的文。张中行先生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张先生还进一步强调,一个人的人生有了污点,也不应全盘否定他之前和之后做过的一些有益的事。我个人理解,一般情况下,人无所谓好坏,就算有好有坏,人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好人或者坏人。好人也有变坏的,坏人也许曾经好过,或者以后也会转变。就文章而论,只要写出来的东西,对读者有积极的意义,能够激励人们奋发向上,就如我们今天所说的,能够传播正能量,或者能够给人以美的享受,我们何必还要去追究作者的身份背景呢?有位大学者就作过这样的比喻: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好吃,何必还要去寻找那只下蛋的母鸡。曾国藩也好,周作人也罢,争议或许还会继续下去,他们的文字书籍,不也摆在书店的书架上吗?

钟叔河先生为人和气,对晚辈后学者不吝自己的时间笔墨,愿意与人交流和讨论问题,使我等后辈深受感动。他不仅精于编书,还善于为文,有多种文集问世,我读过他的《书前书后》和《念楼随笔》等文集,文字自然朴实,所论客观实际,说的都是自己的话,也很能让人受益。由华夏出版社和天地出版社共同出版的《众说钟叔河》这本书,收入的多是当代学者大家对钟叔河编书辑书和出版工作的叙说和评论,同时还收入一组商榷文章,以求全面客观地将钟叔河先生呈现在读者面前,由此也唤起我渐渐淡去的对钟叔河先生的那一丝记忆。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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