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天台重焕春
作者:伍恩群
“走,再往前走几步,对,就那里,小心点,站稳,腿别打闪闪,往前看,你看到了什么?”朋友对我说。
看到了什么?当我站在天台山牛背石悬崖峭壁顶尖一团稍平的红岩上,脚下是坡深陡落的山崖,风在山头林立的干枝或是半悬的枯木间打着旋,围着我,发出惊悚的呜咽声,似乎我一动,就能掀我下万丈深渊,我哪敢抬眼去看啊?一只山鹰忽从眼前掠过,我惊慌挥手想抓住什么壮胆,无物可抓,冷汗瞬间冒出,鹰长啸着振翅,盘旋去了另一个山头,我松了口气,心系在脚站的方寸之间,半晌稳住心神,向前望去。
只一眼,便生出一个念头:浩渺于天际万物,广袤无边,我是谁?置身于这辽阔之境,要去何处?
右望,远山绵延逶迤,青绿叠翠,初芽与暮叶交辉相映,显出季节的层次。山谷平腹之地,丘陵与丘陵毗邻,菜花一畦畦的散落在村落与水田之间,数条公路盘山而行,蜿蜒曲转。正前方是赤水城,高楼耸立,街道纵横交错,车水马龙的繁华。竹海大道把城区一分为二,靠山而建的是天台家俱工业城,往前一些是酒厂和醋厂,厂房林立,建筑整齐统一,不时有机器轰鸣声传来,严家河盈盈带水穿梭其间,灿若云霞的那一片是湿地公园的樱花园,旁边银光闪动的建筑是建材城和新医院。往右移,赤天化在远处清晰可见,波光粼粼的赤水河九折三曲,沿城从鲢鱼溪转一个大弯,进了白水溪,隐没在合江车辋与天台一脉相连的群山里。
那一脉的群山,花红柳绿到这里戛然而止。山突兀荒凉,嶙峥分明,削璧万仞,裸色如霞。沿山脉所及,没有参天的大树、没有茂盛的竹林、没有葳蕤的草木……半坡悬倒着的竹木顺着山势早失了生机,砍了半截的树桩菌木丛丛,烧糊的枯枝参差不齐的瞪着天际,像时间的记事碑。山峰只余凌厉的粗线条,每一根线条都抵达两年前的那场意外大火。朋友指着悬崖上锯了一半孤零直立空中的树木感叹:看,那个位置的树,那么危险的地方,那些灭火的人怎么锯到的?
是的,山火肆虐,高热炙人,悬岩断石之间,那些血肉之躯,当时如何做到在这些悬岩间砍出防火隔离带,阻止山火继续蔓延的?二千多人五天的严防死守,奋勇灭了延绵几座大山的火,是怎么做到的?我的记忆一下拉到了2022年8月21日那天,与赤水毗邻的合江县车辋镇天台山发生森林火灾,蔓延至贵州赤水境内。天台山在川黔是一个独特的山脉,独特之处在于它的位置。赤水旧志有记载:“天台山,在城东北,原名大佛脑,高十余里。诸山环拱,高出云表,巨石横亘。”史册称此地:“地联仁水,城控怀阳,藩篱梁益,襟带泸戎。”它于赤水河畔的川黔边境拔地而起,东与金坪山村接壤,南与凤凰村、兴红村毗邻,西与金华办事处交界,北与四川省合江县车辋镇交界,数山连绵,形成了磨尧山、红岩顶、五花山、天台山,跨鲢鱼溪走向川域的天台山脉。附近诸峰低头,以天台为尊,显得山势更为险峻挺拔,其主峰玉皇顶海拔千余米,山底与山顶有七百多的海拔差,形成了山高谷低,瀑水奔流,林茂崖陡的原林之境。山上常年云雾缭绕,可观云海,赏丹霞,望奇景,恍若仙境,有“幽谷山湖澄碧冷漫九霄月,怀阳峰壑滴翠光连万岳松”的绝美风光。为赤水揽胜第一山,是川黔人休闲游的后花园。就是这样的一座山,意外起火了,正是高温干旱严重之时,一点火星足以燎原成磅礴大火,俗语说:枝繁叶茂一百年,化为灰烬一瞬间。这火势若不能控制,上万亩山林危在旦夕,对川黔两地造成的损失将不可预计。
当时天台山火灾紧楸着川黔人的心。正是新冠疫情严控时期,物资运送救援都比平时艰难,天台山高路陡,只有一条狭窄的盘山公路可通山顶,灭火困难重重。好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火灾发生后,川黔邻邦各地的消防支援,带着专业设备迅速来到了天台山。他们的身影,是衬在火里的丰碑,每一帧画面,都值得被记录。
记得火灾的第三天,我和赤水民间协会送物资上山的自愿者一起,到了天台山火灾现场的最外围,刚到现场,便感受到了灼人的高温,山火呼呼的燃过树林,挖机声、电锯声、消防车鸣笛声、取水飞机在天空的低鸣声夹杂着竹子燃烧爆破声此起彼伏,惊叫声、呼声、相互招呼注意安全的声音混在炙热的空气里,让人步步惊心。有些地方,脚一踏上,鞋上的胶便化开来,一抹脸,全是黑的烟灰和白的汗盐。休息间隙中,当那些熏得漆黑的脸庞、充满血丝的双眼、打满血泡的手接过我们递过去的水和食品,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时,我的泪情不自禁流了下来。那一刻,深深感受到了自然天灾面前,人力的渺小,但万众一心,聚力成墙,便成了坚不可摧的精神,那就是川黔人的血性。这一刻天台山是大家的山,哪分川黔,哪有地界?这一场火灾把四面八方的川黔人拧在了一起。在这人群里,有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印象很深刻,他手里拿着柴刀,和年轻人一起砍着竹竿,别人劝他下山休息,他摇头说:“别嫌我年纪大 ,让我尽点力吧。我平时砍料秆(竹子,做纸的材料)习惯了,比你们有经验,我在这山林里生活了一辈子,我熟悉这里的草木坡坎,看 ,那一片烧过的就是我十多年前种的竹林, 笋子吃不完,每年闲时我砍料秆卖笋子都有数万的钱……听老一辈人讲,八十多年前,天台山曾经也起过火,烧了一个多月,那时候啥设施都没得,没人敢去灭火,只能看倒火把山烧光,后来落大雨才熄了。现在有公路了、有消防车、有挖挖机、有直升机、有这么多人来灭火……我相信很快就能灭掉了,保卫家园 ,不只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行!”听到他朴素的话,不由感概万分。我所见到的只是灭火人群里最普通的外围自愿者,他们一般做些善后清理和守护工作,山上火势危急的地方,有来自川黔二省的应急民兵、消防救援、森林消防以及专职和社会救援队伍等上千人,分散在各个紧急严控之地,遵照着现场指挥部“撤离、阻断、清场 ”措施,在村庄和房屋边上砍上隔离带,严防死守,不让满山青郁化为灰烬,尽力让民众损失到最小,他们用血肉之躯,筑着平安的灭火墙,他们该有多艰难和危险啊!望着山上蔓延的熊熊大火,祈望着火势早点灭掉。好在经过二千余人连续五个昼夜的合力鏖战,天台山的火终于扑灭了。
火灭数月后,我和朋友徒步去了天台上,我曾去过无数次天台山,以前每一次都满心欢喜,如别人游天台山吟诗所见“极目望天台披出春衣趣意般般成画卷;放怀观赤水流来绿浪会心处处即文章”。这样的山青水秀,是让人心旷神怡之旅,这一次上山却心生荒凉与悲壮,所见之处满目苍夷,惨不忍睹。上山的老公路成了这次天台山火灾最重要隔离带,两边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一边青山绿水,一边焦黑枯黄。以前的天台山,林荫蔽日,再热的天入山都遍体生凉,现在走几步就汗流浃背,路两边枯枝乱迭,焦竹横七竖八,近年来天台山以种竹为主业,斜砍的竹面像一支支利箭,枯干在路边,走路需小心提防。好不容易来到半山鹫岭,石级紧靠悬岩,险景迭现。鹫岭曾有传说,说这里岩石突兀,犹如雄鸡天歌,所以过去叫“鸡啄嘴”。相传有位得道高僧,遍历海内名山来到这里,见山势非凡,但“鸡啄嘴”之名不雅,就取名“鹫岭”。石阶绝壁上有赤水名士石玉生所书的阴文“鷲岭”二字,各字高二米,宽一米。石阶旁的丹霞石壁上有碑文曰:“天台得路,鹫岭当前。独立远眺,心目矿然。金龙环舞,笔架撑天。丁峰远映,之水回旋。郁行显晦,皆指顾间。俗尘顿净,即此是仙。”丹霞石年久风化,有些字已模糊消失了,再加上这次大火烧过“鹫岭”,地质更有松软之势,小路现隐于枯林之中,可能不久此处景点就消失于天地了。“鹫岭”曾是天台寺接引台,有上山寨门,寨门上有门联,右联刻:纵目无边河岳星晨凭俯仰;左联刻:会心不远飞潜动植妙卷舒。横额:天上人间。寨门石屋原有二层之高,现在已破落不堪,站在屋顶,可俯视天台山西北,十几里内尽收眼底,山水梯田,美不胜观;城镇工厂,犹如画中。若是夏季涨水之时,可见赤水河色泽丹红,滔滔而来,绕赤水城,赤天化,向合江车辋方向奔腾而去。天气清明时能见合江的笔架山、丁峰、及龙卦山等壮美风光。鹫岭地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过之险,易守难攻,除上山小路外俱是悬崖绝壁,解放前天台山曾被土匪盘踞数年,当地土匪和四川尧坝古楼山、古蔺等地土匪互相勾结,在天台山周边的磨尧山、六井坝、黄桷坳一带活动扰民,后解放军数次剿灭才解决了匪患。
继续往上走,天台山静寂得可怕,没有鸟叫虫鸣,没有繁茂植被,一山一山的焦黑里裸露出开劈隔离带而挖出的新泥,眩目的丹霞泥石像山体流出的血,新伤旧伤令人不胜唏嘘。那场火让几个大山的植物、动物都毁于一旦,天台山上特有的珍稀植物——赤水蕈树,当地人称其为“铁夹子”树,曾是造船做家俱的好材料。赤水境内仅有不到几千株,在紧挨赤水天台山的合江县车辋境内也只有几十株,我是久闻其名而未见过真容,这次火灾后不知有无幸存之树。曾经这山间异草满山茵茵,蝉鸣惊天叫鸟窝成林驻,蛇虫走兽山间逍遥游,蟋蟀丛林斗架蜻蜓草上狂飞,它们终没有躲过劫难,消失于这场火海里。再往前走,小路已无法通行,便踏上相邻的隔离带,火烧之后,数条隔离带把山体分成了一片片区域,曾经步步紧逼的火苗,在一条条隔离带上得以缓冲或消失,我们沿着这些隔离带向天台山顶而去。
我和朋友连走边感叹着:“看,那边石阶上有一根百年老松,我曾倚在它的枝丫上拍过照;那边有一窝绣球花,开起来花团绵绣;那两人合抱的樟树上,我去年看到几只松鼠和长尾巴的山楂鸟在树头上闹腾;那棵靠鱼塘的柏香树上,一群白鹭常蹲守在上面捕鱼……哎,都消失了……咦,怎么可能,这周边山林都烧糊了,那个小木屋安然无恙?”当我走到车辋入天台三叉路口天门处,望着焦黑枯树间完整遗留的小木屋时愣住了。我想象中,一片火海里,一幢老旧木屋如何能存留得住?“火灾时山上只要有人住的地方,都尽力保护着,你晓得当时好多人守在屋子周围不让火靠近?”木屋是以前川黔两地往来或去寺庙休息的路边店,除了基石外,全是易燃木材建成,连屋顶都是原生态的树皮,屋子位于几条公路交叉点,左边便是车辋地界,右边向上便是天台山寺庙,由于近年来无人居住,已摇摇欲坠,没想到在漫山大火里,它居然留存了。
走过老屋,沿小路往寺庙攀爬,往上是惊险的四十八梯,四十八梯是天台胜景之一,荆棘烧光后,两边看起来都是深渊,须得手足并用,才能在差不多90度的梯子上稳往人形。曾经林深时望穿双眼也望不出山林,现在望出去一览无遗的焦黑残迹。与记忆重合不起的景色让我心情沉重,这样慢慢行着,来到了怀阳寺下。
怀阳寺在天台最高峰顶,此峰正看像一座巨大的丹霞石佛山,庙宇正好建在大佛的头顶。半山处是一天然石洞,唤“神仙洞”,正在大佛的肚脐位置,石洞内有菩萨像,向里横深十余米,入口宽两米左右,越往里越窄小,当春夏山水突发时洞中会涌出泉水形成瀑布奔流而下,这便是旧时仁怀厅十景之一的“瀑飞仙洞”。清代杨廷琚有提诗此仙洞:“云飞仙洞水帘飞,一道云烟锁翠微,何必桃源方逐世,此中避暑合忘归”。现在,被火熏过的石壁,壁上眼眸微睁的大石佛,因为烟熏火燎过,丹霞石质在阳光下返光,没有草木的遮拦,隔数个山头都能清晰见到大佛和怀阳寺。
怀阳寺以前叫天台寺,川黔界上一庙分属两省的奇事,指的就是此处。相传天台山以前境内奇峰异景,物产丰富却无划定省界,川黔边民经常为该山的“主权”争执不休,久打官司,后双方都在主峰修建了庙宇为界,分上下两殿,上殿天台寺属贵州赤水,下殿为四川“大佛脑”。形成了一山有两庙,两庙一川一黔之奇。清道光年间,仁怀直隶厅(今赤水)同知陈熙晋在《之溪棹歌》这样写道:“四十八梯挂夕曛,泸南播北一山分。督邮攘袂休争界,只隔星辰不隔云。”所言即是此事。现在从天台山北边拾级而上,到下殿的路旁可见路牌,路牌正反两面不同,面对下殿处方向的是“车辋镇旧桥村”,反之是“天台镇天台村”。真正是“贵州的屋檐水滴在四川的房子上”,滴檐为界有据可依。天台寺有四百多年历史,曾因各种原因老庙残破,后1995年在旧址建成新庙宇,改名“怀阳寺”。怀阳寺龙脊釉瓦,风铃鏊挂,阳光普照雄伟壮丽,登于庙楼上,天气清明可一揽众山小,赤水和合江县城尽收眼底。怀阳寺印宗禅院门前对联:“云从天出天然奇峰天生就,月照台前台中胜景台上观。”说的便是此境。天上楼台山上寺,云边钟鼓月边僧。天台山寺庙从古至今一直吸引着川黔方圆数百里善男信女前来求神拜佛,终年香火不断。
我们围着寺庙走了一圈,天热香客寥寥,寺庙周围的山林都已烧毁,独寺庙毫发无损,朋友绘声绘色的给我讲起当时大火从车辋旧桥村燃到天台寺,整整燃了几个山峰,眼看着这百年老庙就要失守,是消防官兵和自愿者们硬生生在寺周围挖了数条隔离带,从大火里抢下了寺庙,每次火苗一窜,就用水枪把火控住,千言万语难叙其间惊险。山顶上那个经年不涸的泉水也发挥了不少作用。我特意去看了那口叫佛心泉的井,井水清澈透影,是寺庙主要生活水源,传闻冬暖夏凉,特意掬了一口泉水放嘴里,甘洌入心。
后来闲时又登过几次天台山,每次都有新的改变,山上灾后重建一直在进行,枯木清理了、利用隔离带新修了好几条公路,栽上了新树苗……今年春天爬天台山,朋友说带我去体验一条惊魂小路。她三十年前在赤水读书时爬天台山就从那条山到寺庙,后几经变迁,修了公路,小路过于惊险,无人走便野草当道,淹没在密林里,现在因为火烧林灭,路又晾出来了,成了爱挑战惊险人的好去处。我立在庙下顺她的手指往东南一看,果然一条小路顺山梁起伏,两边无树木可挡可攀,路窄险要,需要胆大心细才能过。我壮胆尝试着走了“天生桥”和“药王庙”,被“牛背石”吓得魂飞魄散。想起了古人写天生桥和牛背石的诗“双桥何时号天生,鬼斧神功巧削成。野老人人忘常力,但闻伐木响丁丁”。天生桥和牛背石是同一路上的两个景点,在药王庙前后,都由丹霞奇石而成,胆怯的望之生畏,更不用说走了。牛背石远望像精壮的牯水牛,头隐于陡坡之下,牛背两肋光滑,斜下千丈,唯余石上宽若半米左右,两边石形往下鼓出和牛肚无异的牛背石,真是鬼斧神功。仅能容一人战战兢兢过,走时要目视远处,不能向两边望,如若以前野草杂树扶于两侧,翠竹蕨草缓于其路,时有伐木人声响起,还能壮胆细细分辩,有所扶持,现在除了生命力超强的蕨草和苔类植物冒出新绿,山体是光秃秃一望无遗,加之山林烧后有分化丹霞泥沙,一不小心就脚滑,更让人胆战心惊。当我和朋友走过牛背石,站在红岩石顶,看到了浩翰之境,感概人于世间,不过微尘,真有“山至高处人为峰,海到尽头天是岸”之境。身后怀阳寺禅钟声声,寺里师父念经声响彻山谷,立于山间,瞰江山之胜景,仰天地之风云,忘世间俗事,体会到了唐代诗人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之意。
过牛背石沿山道数百米就是老寨门。老寨门据当地老人所言,曾很是大气雄壮,后来被拆掉,连旧痕都消失了。这次火灾现场的指挥部就设在老寨门路边一个简陋的屋子里,现在林中还余有几个用消防废水管做成的秋千和枯树简单搭出的凳子。这里林子未被火势波及,鸟叫虫鸣,松涛阵阵,和牛背石那边截然不同。我坐在那简易又特别的秋千上,荡出去再荡回来,一个又一个画面像电影一样闪现:围着山林地图指点标示的指挥者;疲累到极点横七竖八躺睡林里的人;拖着水管奔跑的消防员;正在包扎被砍弹的竹子割破伤口的人;狠狠的挖着山体的挖机师傅;向火逆行的身影,把迎面来的火熄灭时力竭的痪在路上……那些跟随在灭火第一线的记者拍下的精彩瞬间都有了历史的意义,籍由这火灭撤退后废弃的消防水管做成的秋千,浴火险境再次重现,我相信:天台山,把那些拼命在火里逆行的人全铭记在了草木之间,扎根进了山体深处。
返回到天门时,忍不住去走了一次别人口中的天路。天路主要是车辋境内,从天台山主峰到车辋山顶,原本没有路可通行,因为这次灭火,硬生生在各个山峰之巅挖出了一条川黔公路,公路从航拍的相片来看,像一条鲜红的飘带铺在枯山之上,眩目震憾。当我沿着那条路往车辋而去,才发现当初的灭火工作比我认知的更难数倍,山与山的沟壑与山峰之间的险峻第一次近距离展现在我眼前,以前的山体因为植被好,是浑厚与圆润的,而现在没有植被,山体的棱角便特别明显,路从崇山峻林间劈了出来,一个弯绕一个坳差不多成一个圆,再拐个湾,从劈了一半的山间穿行出去,刚挖出的泥阳光下鲜明耀眼。以前愚公移山,只觉遥不可及,现在因为机械的发展,修路挖山不再是神话。路的高点随时可见赤水北边与车辋白水溪相接的各段不同风景,火烧时有些树木在低洼处或背风处得以幸免,受保护的房屋周围依然绿意盎然,光一耀过就形成了斑驳的色彩,枯木焦黑处,有些竹林和树木生机未断,受春风感召,于根部重新发了新绿,最明显的是蕨类,这个山林植物的王者从厚厚的灰烬里重焕了生命,把满山残余的枯落慢慢填补。
网络上发了去天台山的视频,有网友留评:天台牛脊连黔川,地脉龙头俯千山。浴火青山重焕春,红日增辉万木荣。正是天台写实之景,联川汇黔休养生息的天台山,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会以崭新的面貌出现。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