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火炉情思(外一篇)

牛银万2024-12-18 13:27:47

火炉情思(外一篇)

 

作者:牛银万

 

每当雪花飘飘的时候,我就想起故乡老屋中的那个火炉。

那个火炉,伴我度过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光,它给了我温暖,给了我浓浓的情与爱,不论走到哪里,我都无法忘怀……

那时,每到冬天,父亲就从院中的墙角里,搬回火炉和火筒,在老屋中安装火炉。

火炉安装在靠近土炕的地方。安装的时候,在地上放一个铁架,把火炉稳上,用两个火柺连接起火筒,插在墙上烟道的圆孔中,然后在火筒上,每隔一段距离缠一根细铁丝,固定在老屋的椽或檩子上。

那时,故乡的冬天很冷,每年小雪节气后,呼呼的西北风刮个不停,窗玻璃外面挂上棉帘,上面的冰花仍整天不化,气温有时能降到零下二十多度。白天,人们在家中还穿着棉袄戴着棉帽,晚上睡觉,常常把头和身子都缩在被子里,不敢轻易动弹。

那时,每天天不亮,父亲就早早起来下地生火炉。他先揭开炉盖,用火钩慢慢拔拉出炉灰里的炭火,放几个玉米芯或树上劈下的干木块,烧上一会儿,家里暖和起来后,再在柴火上放上几块炭。这时,母亲在地下喂猪做饭,我们却赖在被窝里,等父母亲把衣服烤热才起炕。

因生活困难,每年冬天,家里买的炭要省着烧。为了防止风化,父亲把炭堆起来用红胶泥封住,下面留一个小口。烧的时候,用铁锤打成小块,随烧随取。早晨,父亲生着火炉,都要提一大箩筐玉米芯或干木块,放在火炉旁。当炭火的热度不够时,他就和母亲不停往火炉里续柴火。

父母平时节省,过年烧起来却不再吝啬。小年之前,父亲把炭堆上的泥皮铲开,搬下整炭,用铁锤打成一小块一小块,堆在大炭堆旁。每天烧的时候,母亲用铁簸箕端回去,放在火炉旁。每烧完一炉,她就加一次,每次加得满满的。三十那天,伴着火炉里呼呼悦耳动听的声音,我们写对联、吃饭、包饺子、看电视、嗑瓜子,一家人坐在炕上熬年,心里暖融融的。

每天晚上,父亲总是最后一个睡。临睡前,他给炉里加满炭,坐在火炉旁,一边烤火,一边抽旱烟。当家里热起来,我们一个个进入了梦乡,他才在快烧完的炉火上压一块炭,蒙上炉灰睡觉。

冬天,母亲经常在火炉上烤馒头。烤馒头时,因怕烤焦,母亲就揭开炉盖,温度适中的炉火,烤出的馒头黄里透白白里透黄,又酥又脆。烤好的馒头,母亲让我们吃,当时吃不进去,母亲就放在最外面的炉圈上,等我们饿了再吃。

冬天,母亲有时在火炉上做饭。家里有一个小铁锅,她除了熬稀粥、炖鱼和炒鸡蛋外,还在锅下烩酸菜锅上荷糕和馒头。火炉上做饭时,土灶就烧干锅,烧干锅既能热家,又能热炕。

为了节省柴炭,母亲经常在火炉上用铝壶烧水。壶中的水快开时,壶里发出丝丝的声音,特别悦耳,水开时,像咚咚地擂鼓,壶盖上下跳动,壶口和壶嘴上冒着腾腾热气,在家中弥漫,和呼呼的炉火一起,烘托温馨的气氛。

正月,当家里来了亲戚时,母亲就在火炉上用小铁锅熬砖茶。熬砖茶要放盐。母亲放盐很有经验,往往放得不咸不淡。在火炉和茶的香气烘托的温馨气氛中,母亲在地下一边不停续茶,一边唠嗑。这时的火炉,和母亲一样好客和热情。

火炉是烧土豆的好地方。我们玩得饿了,就把土豆放进炉膛,蒙上炉灰烧。蒙上炉灰烧的土豆皮焦香里软绵,就上腌蔓菁,别有一番风味。

天寒地冻,我们在外面玩耍,手脚冻得发麻,回到家,不脱衣服,就先冲到在火炉边烤火。身体暖和了之后,当我们看到炉圈缝隙中跳动的红红火苗时,感到火炉特别亲切。

冬天的晚上,我经常坐在火炉旁的炕檐边,爬在大红躺柜上做作业。做一会儿,就在火炉上烤烤手,烤烤脚。母亲见状,就不停往火炉里加柴加炭,把火炉烧得旺旺的。这时,我充满了对火炉的感激,充满了对母亲的感激。

冬天,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当我冻得厉害时,我就想火炉,想那呼呼的声音,想那跳动的火苗。想起这些,我觉得火炉就在身边,一下暖和了许多,走起路来就有了劲。

如今,老屋已拆除,我再也见不到那红红的炉火,但老屋炉火所传递的情与爱,永远温暖着我的岁月,让我度过人生的一个又一个冬天……

 

母亲与拌汤

 

故乡把疙瘩汤叫拌汤。

我喝过各种各样的拌汤,只有母亲做的拌汤让我回味无穷,终身难忘……

母亲做的拌汤不稀不稠,土豆软绵不化,面疙瘩一颗是一颗,又小又均匀,且互不粘连,喝起来十分爽口。

母亲做拌汤有时放肉,有时不放肉。放肉时,她先把肉切成丁在锅里兰炒,兰炒得差不多加进水,和切得方方正正的土豆块一起煮。煮得半生半熟,就边拌边把拌好的面疙瘩扒拉到锅里。扒拉的时候,她不紧不慢,扒拉几筷子,用勺子来回搅几下,最后再尝尝咸淡。如淡的话就加盐,如咸就倒开水,如稠就再加点水和盐。不放肉,她要么在煮土豆块的时候,挖进一小勺猪油,要么在面疙瘩快熟时,倒上半勺胡油,放在炉膛里的火上,炝入捻碎的扎蒙,然后趁热洒在锅中的拌汤里。我清晰地记得,当拌汤洒上胡油炝的扎蒙时,发出“赤啦”的声音,顿时,满屋飘香,让人胃口大开,垂涎欲滴。

那时,故乡每年家家户户都种胡麻。收割碾压后,在村里的油厂榨。因胡麻品质好,榨油不加添加剂,榨出的油色泽金黄,香味扑鼻,很远就能闻到。秋天,母亲把我们从十几里外沙地上采回的沙葱花,团成一个个圆饼,用细线串起,吊在家门旁外面的墙上晾扎蒙,晾晒中的扎蒙,在明媚的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做拌汤火不能急也不能慢。火急土豆块易化,面疙瘩进不了味儿,又容易糊,火慢面疙瘩表熟里不熟,会夹生。为了控制火候,母亲做拌汤烧的都是柴火,通常是是干树枝和玉米秸秆。干树枝和玉米秸秆烧完,有时还烧羊吃剩的干草和葵花片。母亲练就了做拌汤的硬功夫,她一只手拌,一只手倒水,两只手配合得十分默契。拌上一会儿,她就往灶里续点柴,每次续多少,她都心中有数,柴火烧到什么程度,她不看也判断个差不多。

冬天,故乡一般是两顿饭,上午九点多一顿,下午三四点一顿。每当上午的饭有肉吃腻了,母亲下午就做拌汤。那时,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光喝拌汤扛不到晚上就饿了。于是,母亲就在火炉上烤几个馒头,要么让我们泡在拌汤里吃,要么作零食。

夏天和秋天,母亲做拌汤一般是在下雨或下地累了的时候。雨天,柴火发潮,做其它饭费时费柴。从地里回来,饥肠辘辘,腰酸腿困,用拌汤泡旧米饭或篜饼,又快又省事。

夏天,储存的土豆已吃完,新土豆又没下来,母亲做拌汤只好放些地里摘回来的葱叶。这时,我们不责怪母亲,只能盼秋天快点到来,起出土豆,让母亲做拌汤时放入土豆。

每当我们生病时,母亲不是熬稀粥,就是做拌汤。做拌汤要加一两个鸡蛋。为了好消化,她把拌汤做得更稀,土豆块切得更方,面疙瘩拌得更小更均匀。生病时做的拌汤,母亲往往不放肉而用胡油。

不管什么时候做拌汤,在食用前,母亲都要切一盘腌蔓菁条,提前放在土炕的旧方桌上。喝的时候,我们头也不抬,一边就蔓菁一边喝,饿得厉害时,喝得发出吱吱的响声,一顿能喝三四碗。

成家后,我学着母亲做拌汤,我到市场买上胡油炝扎蒙,可土豆再怎么切,也切不成她那种方方正正的,拌面疙瘩,往往把握不准,水不是倒得太快就是太多,拌出的面疙瘩大的大,小的小,常常是小的熟了,大的还夹生,经常喝一半倒一半,后来就不做了。

有时我想喝拌汤,下饭馆就特意要一小盆。可饭馆的拌汤,上面飘着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炝的什么,汤中这菜那菜加得很杂,唯独没有土豆,喝起来完全没有母亲做的那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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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牛银万,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包头市作家协会会员,包头市九原区作家协会会员,在各级报刊和网络发表文学作品一百多万字,诗作获《草原》·北中国之星诗歌大奖赛优秀作品奖。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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