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边镇亚东
——谨以此文纪念长眠在亚东的各族人民解放军官兵及筑路英雄和我的姐姐
作者:玉珍
是的,有许多烈士长眠在亚东的怀抱里,在春丕谷、丁亚沟、乃堆拉山上!没有花环,更没有阔气的坟垛,甚至连写在木板上的墓志铭、生辰卒年、姓氏名讳,都被岁月的风尘,洗尽抹净,陪伴他们的只有亚东的林涛猿啼、高山流水,还有亲人那永无止尽的思念!——题记
(一)
你知道亚东吗,那美丽诱人的边镇! 那至今让我魂牵梦萦的边陲山河!
在我很小的时候起,亚东就在我的心中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从大人们的谈吐中,我知道了亚东有奇特的高山草甸,上面长满了各色邦锦花;有成堆成堆的黄蘑菇;有神秘而恐怖的原始森林,森林里住着偷吃人类小孩的“米贵”(类人猿,以下同);有横行霸道的泥石流;也有美丽清澈、柔顺似少女的温泉;还有我喜欢吃的土耳其蜜枣、印度的薄荷糖等等,总之对于幼小的我来说,亚东是那么叫我向往,那么叫我神迷!以至于,每每舅舅去亚东做生意回来,我总要第一个跑到他跟前,问他看到米贵没有,釆到多少黄蘑菇等等。舅舅从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好像为了搪塞我,总要给我大把大把蜜枣和薄荷糖。
终于有一天,我的父亲也要到亚东去了,不是去做生意,而是去修筑国防公路,是县里摊派给边境各县民兵的。那时候我们那个地方几乎每户都有人去。我不知修路的艰险,却满心欢喜。父亲临走时我一再要他替我看看“米贵”什么样,最好抓一个带回来……
两个月之后,家里收到了父亲托人从亚东捎来的信,信上确实谈到了米贵,信上说:米贵是否偷养人类的孩子不清楚,但是米贵几乎天天光顾我们支前修路民工的帐篷,席卷我们的口粮衣物。信上还说:亚东正值雨季,我们的帐篷都支在沟谷里,随时都有被泥石流卷走的危险。上个月的一个晚上,有一个住在丁亚沟里的工兵排突遭泥石流,牺牲了六名战士,最大的只有二十二岁……母亲听到这里掩面哭泣着,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是为了父亲?抑或是为了那些牺牲的解放军战士?
从此,我的心与亚东更加贴近了。有一天,放学回来的时候,看到尧熙兵站前面,停了好多军车,车上满是解放军战士,有的在呕吐,有的在昏睡,有的不时的吐出舌头舔舔干裂冒血的嘴唇。不一会儿,附近的老百姓,自发的送来了香甜的酥油茶,但是车上的战士没有几个能喝下去。这时,一个老阿妈说:别给金珠玛米倒酥油茶了,快去弄点淸茶来,当年十八军来江孜时,喝的就是清茶。
说到喝淸茶,是江孜镇老百姓的生活习惯。大凡中小康人家毎天午后都要喝,也许是从印度人或者是英国人那里学来的吧。解放前,江孜是通往印度及英国等国的主要通道,也是西藏重要的境内外物资交流和集散地之一。历史上曾把江孜辟为商埠,也设有英国的商务总领,有英国人开设的学堂、校场(练兵场)等。江孜镇上有多家印度、英国、尼泊尔、不丹、锡金商人开的店铺。而赶着马帮、骡帮在江孜和上述国家之间来回做各种生意的商人更多,所以江孜人的生活里有不少舶来习气,说话也是三五句藏语里夹杂着一句英语、印地语,或者是尼泊尔语。喝清茶便是一个典型的舶来例子。所谓清茶,就是不加奶的甜茶,所用茶叶是从印度大吉岭进口的红茶。
老百姓端来了清茶之后,果然车上的解放军战士不少摸出茶缸,都喝了些茶水。突然,哨声响起,那些战士收起茶缸上车座好,一会儿车子起动了,一张张陌生的脸从人们的眼前闪过,我突然想起父亲信上说的那六名战士,这整车整车的战士,是不是也要到那个有泥石流的地方去?“这些可怜的孩子,是要去乃堆拉,愿佛祖保佑他们!”我听见后面有个长者这样念叨。我望着渐渐远去的车流,思绪像那车后的滚滚飞尘,起伏着,升腾着。泥石流、六名战士、乃堆拉、爸爸、修路,这些不连贯的词汇在我的小小脑海里交替着,一股莫名的伤感在我心中泛起,我急步回到家里,跪拜在里屋的佛龛前,双手合十,口中念起嗡嘛呢呗美哞!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是为了父亲,是为了那些车上的解放军,还是为了那不知名的六名死难者,我说不清楚。
我们家算是跟亚东结缘了。不久,我的姐姐也去了亚东。这回可不是临时性的支前修路,姐姐是去工作。无巧不成书,姐姐刚好到亚东县丁亚修路指挥部当翻译,成天与修路的工程人员、工兵战士和来自江孜、白朗、仁布、康马等县的修路民工们打交道。由于姐姐的关系,我记忆里有关亚东和修路军民的故事越积越多:美丽的春丕谷、春丕温泉、深藏在密林深处的丁亚沟;为了保护军民的粮食,在仓库门口奋力垒起石墙,最后把身躯也用来抵挡尼石流,双双相拥而死的藏汉恋人;为了抢救民工永远长眠在伐木场的小李子;为了保护国防公路重要测绘数据,而奉献了年轻生命的王干事;为了通知工兵排及时撤离泥石流流经地,而徒步跑去五公里,最终摔下山崖而牺牲的仁布县民工次仁塔耶等等, 每每姐姐说到这些,她总是泪流满面,满怀着无限的敬意和哀思!
二十世纪末我也学成回藏,参加了工作。终于等到了休假探亲的时候。第一次休假,我不听父母的劝阻,执意把短短的二十天假期,匀出一半去看望我日思夜想的姐姐和亚东。后来的事实证明那是一个多么有远见的决定,这是后话。
在一个春末夏初的早上,我搭了一辆部队送电影片子的车去了亚东。汽车驶过了县城东南方的尧熙兵站,过了横跨年楚河的江洛大桥,驶入了与著名的朗萨姑娘出生地——帕贵唐湿地平行的开往亚东方向的路上。我坐在车上,从南向北望着生我养我的这块土地。这是一个峡长的河谷平原,美丽的年楚河,从这片平原的东南头款款淌出,悠悠向西流去,正好把个峡谷平原切割成长长的两大块,摆在河的一南一北。北边就是我的出生地,外号叫小拉萨的江孜古城,名扬中外的英雄的江孜宗山,是古城的制高点。从年楚河南岸望去,宗山城堡森严雄浑,大有中世纪欧洲古城堡的气派。再极目眺望这开阔的平原,在这个季节,到处都有值得一看的景色,黄灿灿的油菜花连着山脚,绿油油的麦田就象辅在地上的绿色绒毯。可是,我无心欣赏这些景色,我有我的心思:姐姐去亚东之后,我也去了内地上学,算起来分别已经有四、五年了,我非常想念长我八九岁的姐姐,她既是我的长姐,也是我人生的启蒙老师之一,很多女儿家应知应会的都是她第一个教我;再者,亚东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眼瞅着多年的梦想就要实现了,我兴奋得有些坐不住。
和我同车的小杨,说是探完亲归队的战士,来自四川达州。不知什么时候小杨把军帽拉下来遮住眼睛靠着车箱睡着了。“小杨,喂喂,醒醒”,小杨睡眼惺忪的看着我“干啥子?” , 我说:“想问你到亚东有几年了?”,小杨闪着一双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不说话,“难道这个也是军事秘密?”我说。 “啥子秘不秘密的,老子不想说,反正我负责把你送到你姐姐那儿总行吧!” 小杨没好气的说。“不想说就拉倒,什么老子儿子的,难听!”我也不甘示弱地说。
小杨的部队在一个什么山口,具体他不肯多说。他只说到了下司马镇,会有他们连队的车子接他,他归队要经过我姐工作的那个修路指挥部,所以答应顺路把我送到姐姐那里。毕竟我们已经有几个小时的交情,年纪又差不多,说话也就比较随意一些。小杨给我的感觉,像个小大人。也许年龄相近的缘故,在车上的几个人中我俩谈的最投机。
不知不觉汽车已经驶入了属于世界最高城镇帕里的戈拉沙滩。这是江孜到亚东的必经之路,听大人们讲,这段路虽然平坦,可这一带的气候却变化无常:经常是忽而飞沙走石,忽而雨雪交加,转瞬又是万里晴空,艳阳高照,火辣辣的日头挂在中天,烤炽着这片沙滩直冒青烟。我们遇到的是后一种情况。坐在没有顶蓬的车上,上面的毒日头加上屁股下面被烤热了的铁制片箱,简直就像坐在蒸笼里,闷热难耐。我把上衣脱下来顶在头上,乜斜着眼睛扫视这片沙滩。这个方圆几十公里看似没有什么生命迹象的沙滩,它让我心生恐惧,难怪以前的马帮锅头们称这一地带为死亡地带,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是不敢轻易靠近这里的。自打有了这条商道以来,不知有多少商队、旅人、畜群、货物,被极端的天象埋葬在这白色的沙滩下面;多少人的发财梦、异国梦、走出大山之梦被埋没在这看似静静的柔柔的细沙之下。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这里修通了公路。有了公路,以前徒步要走十几天的戈拉沙滩,只需走两三个小时就跨过了,真是又快又安全。
难忘边镇亚东(二)
汽车继续在戈拉沙滩公路上行驶着。一路上我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路边不同的景色,此刻却被艳阳和寂静摧眠……
一阵颠簸惊醒了我们,汽车好象在下坡,空气里渐渐飘来树木的清香,微风吹来水汽。小杨带着兴奋的口吻说,呀,快到下司马镇了!我高兴得重新坐好,目光所及地审视着路两边的景色。眼前的绿色越来越浓重,山坡上长满了灌木,远处的草坝上开着许多不知名的美丽的花朵。哦是了,我们已经行进在亚东县的地界了。
拐进一个山坳之后,突然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但并没有看见河,小杨说:这就是亚东河的水声,马上要到下司马镇了。下司马镇,多么熟悉的名字!多少次梦回下司马镇!现在,马上,就要到了,激动得我竟不知说什么了!
下司马镇是亚东河与珠穆河交汇冲积成的一块三角河滩。是亚东县县城的所在地。亚东北通江孜,南与锡金、不丹两国交界,边境线离印度、尼泊尔、孟加拉国很近。
下司马镇自古以来就是西藏地方与南亚各国间的贸易货物集散地。1888年辟为商埠。下司马海拔2800多米,气候湿润,森林覆盖率很高,植被茂密,生长着大量经济林木和药用植物。
从高海拔的江孜来到下司马,充足的氧气使我如醉如幻,和着亚东河哗哗的水声,当夜,我在日思夜想的下司马镇的怀抱里带着笑容睡去。
清晨我在一片红嘴山鸦的叫声中醒来,时间还早,此刻我再无睡意,起床顺着小路到河边洗脸,满山谷响着红嘴山鸦凄沥的叫声和亚东河湍急的水流声。
小杨他们部队的车早早到了。我们沿着亚东河岸向下亚东驶进,一路缓缓下坡。河的两岸,越走森林越茂密,偶尔,山林间有成片的大花杜鹃骄傲地开放着。太阳还未翻过山头照进河谷,阴湿的天空,分不清是毛毛细雨还是林海吹飞的露水,总有点点滴滴洒落在身上。张班长当起了导游,边开车边介绍两岸的景色。听的出来他对这里还挺熟悉。他说着说着转向小杨问:我听排长说,这次你不是短期下基层,是正式下我们排了是吧……这时候我看见,小杨正挤眉弄眼地示意张班长别说。这下我明白了,原来小杨在亚东没呆过多长时间,难怪一路上他总拿军事秘密搪塞我,他是想在我面前装老亚东的,这下被张班长穿帮了,他很是尴尬,我却突然觉得他好可爱!
不久,我感觉我们好像走入了谷底。路,顺着亚东河七拐八拐地延伸着,我正思衬着姐姐她们的修路指挥部在哪里呢?这时张班长指了指右手边说,再往前我们进入了丁亚沟,修指就在前面的叉沟里。此时前面渐渐开阔了,河面也宽了许多,水流没有那么湍急了。远处突然传来清晰的“顺山倒个咧”的喊声,着实让我紧张起来,张班长看着我的样子笑着说:不怕,那边森林里有一个部队伐木连,这么多树林,木头滚不到这个地方,他们是让周围的人躲起来的。正在这时,我看见了站在不远处路边的姐姐,虽然分别那么多年,可是我能一眼认出她来。昨晚我们通过电话约好姐姐来接我的。姐姐看到我们的车子,疾步向前,而我,在汽车停下的瞬间,逃也似的下了车,扑进姐姐的怀里。 姐姐她们的住处离叉道还有点距离,我们俩边走边聊,我看着姐姐美丽的脸庞和乌黑浓密的大辫子,她是那么的漂亮迷人,那么安详和蔼,走路那么坚定有力;姐姐也不时的打量着我,笑着说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走过一个小山包后就看见一条坦荡的沙石马路,宽度好像两辆车可以对开,姐姐说这就是她们正在修筑的国防公路。约走了十多分钟,在公路和河水间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帐蓬城,大约有一公里长的河岸边,支起了一排排军用帐蓬,姐姐说在丁亚这条线上,所有筑路军民全都住帐篷。眼下看到的是仁布县民工住地。姐说她住的帐蓬在江孜县和白朗县民工住地中间,因为工作需要,姐姐一人就住了一顶大帐篷。姐笑着说,我的帐蓬既是办公室,又是会议室,又是仓库,也是各县民工的聚会场所。天渐渐暗下来了,因为谷深林密,看着山头还挺敞亮的,可是我们已经不怎么看的清脚下的路了。说话间我们来到姐姐住的帐篷前。
那一夜,我们姐妹俩几乎半宿都没睡。最难忘的是,又像在家一样,姐姐搂着我,唱着她平生最喜欢的歌曲《红珊瑚》,像个母亲一样拍着我催我入眠,姐姐的歌声那么甜、那么温暖,我在她的歌声中,在哗哗的亚东河流水声里,在幽深静谧的丁亚沟沉沉睡去……
一次“军民大聚餐”,因了我的到来,在这谷深林密的丁亚沟开始了。这是我到的第二天,那天正好是星期六。修指的首长和四县的部分民工们知道我来看望姐姐,都给予了关注,一来姐姐是丁亚筑路大军里人尽皆知的通司(翻译官),二来姐姐是四县老少民工共同拥戴的“阿妈”。是姐姐的和蔼可亲、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认真负责、事事事以身作则、处事公平公正的作风赢得了筑路军民的爱戴,她虽年轻,却像一个母亲一样,毫无偏袒地协调安排几县民工的工作、生活以及各种纠纷,又在军民间架起了一座通畅的沟通桥梁。所以丁亚筑路军民都亲切的叫她“阿妈曲珍”!
午后时分,四县民工派来的代表和工兵部队的代表,以及修指的几位首长,挤满了姐姐的帐蓬,我受宠若惊地呆在那里,心里感动着,看着姐姐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很是骄傲。不一会儿,工兵营、民工队以及姐姐我们准备的菜肴一一端上餐桌,足足有二十几道之多,姐姐还拿出了自酿的青棵酒和昨天和我一起从林子里釆来用糖水泡好的野草莓,另外还有首长拿来的压缩饼干、几瓶白酒,民工们带来的甜奶渣、炒豌豆、芫根干等等,一下把个大桌子摆的满满当当。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大家边喝酒边吃东西,边聊家常,像是一个大家庭聚餐,军民亲密无间,情谊融融。正在这时,修指的一位首长提议要军民对歌,一场较量就这样开始了:先是军民各自合唱打擂,接着四县互拼,再后就有独唱的、男女二重唱的,最受欢迎的是一对藏汉情侣的情歌对唱——《芦笙恋歌》,男的是修指的划线员小雷,汉族,女的是仁布县民工普尺,他们的歌声充满了你浓我浓的热恋味道,把整个聚餐对歌推向高潮。聚会气氛热烈,歌声笑语飘满了谷深林密的丁亚沟……
如果,你不了解边防前哨军民常年的紧张备战、巡边守境;如果,你没有亲眼目睹亚东边防军民,是如何一次次共同与突然袭来的泥石流、塌方等自然灾害博斗;如果,你不曾在祖国边垂参与过艰辛的边疆建设,那么你很难真正理解军民鱼水一家亲这句话的内涵。是戍边的各族军人和当地的藏族老百姓,在祖国的西南边垂,硬是用血肉之躯筑起了千里铜墙铁壁,保卫了祖国领土的完整,以及得来不易的社会主义建设的和平稳定环境。
就在我,还没有来及从幸福新鲜的感觉中走出时,噩耗从驻扎在沟那边的工兵排传来:那是军民聚餐后的第二天夜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引发了泥石流,工兵排驻防的二号沟被冲的面目全非,虽然全排官兵拼死突围,大部分人员脱离了险境,但仍有八名战士牺牲或失联,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那天聚餐上又唱又跳,又拉歌又指挥的那个满脸笑容的湖北兵小周,竟也在那夜被泥石流冲走。看到我哭得斯心裂肺,姐姐忍住眼泪对我说,虽然平常我们把人生无常挂在嘴边,但在这亚东的特殊环境里,无常每时每刻在你的左右,你得学会坦然接受。别光顾难过,你要多替逝者祈祷,并祈愿世界和平!没有了战争,就没有这种种牺牲。姐姐说的淡定,我却听得惊心。
第二天,姐姐带我去了丁亚修路指挥部的临时烈士陵园,里面足有几百个木桩立在那里,有解放军战士、修路民工、伐木工人、支前民兵等等的墓碑,有的木桩上的字迹已经看不大清楚,姐姐告诉我,这里的好多墓是衣冠冢,因为很多时候无法找全遗体,只好这样。这里只是一部分,在日喀则的烈士陵园里更多。我和姐姐按照藏俗,在陵园的最高处,煨桑表示我们的哀悼!
是的,有许多烈士长眠在亚东的怀抱里,在春丕谷、丁亚沟、乃堆拉山上!没有花环,更没有阔气的坟垛,甚至连写在木板上的墓志铭、生辰卒年、姓氏名讳都被岁月的风尘洗尽抹净,陪伴他们的只有亚东的林涛猿啼、高山流水,还有亲人那永无止尽的思念!
一年后的一个秋天,又有三名牺牲者加入了修指的临时陵园,这次我的姐姐也在其中。那年姐姐才二十五岁,杨工程师三十六岁,汤干事二十七岁。他们三个是在指挥部迁徙途中,人车及车上的辎重物资一起翻入沟里牺牲的,因为事故惨烈,三个人的遗体都不全,人们又为他们修建了衣冠冢。
当我第二次走进那个烈士陵园时,一年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那年煨桑时姐姐的神情、姐姐说过的话、给我的承诺、以及她的憧憬……眼前,一切物是人非,阴阳相隔!我强压着悲痛,学着当年姐姐的样子,在陵园的最高处煨桑悼念,无论我怎样哭喊问询,姐姐她再也听不见了!这一生我们的姐妹缘份,在汽车滚下深沟的那一刻,便硬生生地斩断了。经历了这件事,我对生命、以及生命的意义、价值开始有了实质的认识,也对姐姐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懂得了我们的安宁幸福,是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我们享受的和平岁月静好 ,是千千万万边防军民在负重守护!是边彊军民用血肉之躯守护着你我的幸福平安!我们应当好好珍惜!
安息吧,所有深眠在亚东怀抱里的英烈们!
安息吧,亲爱的姐姐!
如今祖国已越来越富强,边疆建设取得显著成效!边镇亚东依然美丽静谧,祖国和人民永远都记得你们!
作者简介:玉珍,网名乌兰玉珍。西藏江孜人。毕业于四川大学历史系。从事广播电视新闻传媒工作三十五年。工作之余喜欢写些小诗、散文,现为西部散文学会会员,西藏雪域萱歌公众号《雪域读诗》栏目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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