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稻草情缘

徐建辉2024-11-04 21:43:00

稻草情缘

 

作者:徐建辉

 

洞庭湖乡稻花香。源于有大面积的水稻种植,稻草自然多。

稻草于我,像一束光,曾照亮我过去的衣食住行。

回忆过往,如同翻阅一部书,生活的暗淡无光与斑驳璀璨,曾经在这里交织。

我是上个世纪70年代在茅草房出生的。那个年代的农村,除了生产队用红砖和瓦砌起来的砖瓦房外,家家户户都是茅草房。茅草房几乎千篇一律,大木头做立柱,小木头做横梁,再用竹子钉在上面,形成一个支架,再在上面铺盖稻草。至于墙壁,就用黄麻杆绑成一排,用牛屎和着泥巴,糊在墙面上,一个简单的茅草房就形成了。别看这弱不禁风的茅草房,住着还挺冬暖夏凉的。

经年的风雨飘摇,并不能撼动它的坚如磐石,就像一位勇敢的战士,伫立在四顾茫茫的大地上,岿然不动,目视前方。自打记事起,我还很少听说过茅草房被连根拔起,飘移到别处的。

但茅草房是需要经常修缮的,大抵情况是一年大修一次。每年秋收过后,父亲便会把崭新的稻草经晾晒后,借助楼梯爬到漏雨的部位,把新稻草填充进去,每次大约需要3天时间,就能确保来年不再漏雨。

茅草房肯定是惧怕飞沙走石般的大风的。每当遇到此类情形,父亲便会拿着水桶,往茅草房上面倒水,以此来增加稻草的重量,不会被狂风将屋顶上面的稻草卷走。

有时候,茅草房如同蹒跚学步的孩子,需要用心疼爱,用情呵护,才能历久弥新,青云万里。遇到漏雨,及时补漏,遇到大风,及时防护。杜甫老先生吟唱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在我父亲这里,成了一句束之高阁的空谈。

在茅草房出生,在茅草房成长,13年的童年和少年时光,就被茅草房占据着。茅草房上的每一根稻草,承载着我的憧憬、希望与梦想。

但凡出生在农村的孩子,都有过用绞把筒绞草把子的经历。那时候农村家家户户都是土灶,需要稻草作为柴火。散装的稻草不耐火力,频繁塞进去也费时费力。于是,把稻草绞成草把子,便成为一种必然。

每当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情不是做家庭作业,而是绞把子。母亲则头戴一块毛巾开始出把子,我则面对着她,拿起绞把筒开始绞把子。

随着绞把筒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我缓缓后退,绞把筒沿着顺时针方向旋转,大概两米后,一个粗细像饭碗一般,已经形成绳索一样的再折叠过来,就成了一个像麻花的东西,这就是把子。一个多小时过去,一日三餐所需要的柴火就够了。一场绞把子下来,母亲已是灰头土脸。后来我长大了,开始出把子,一场绞把子下来,我成了出把子的母亲,同样的灰头土脸。

重复频繁的绞把子,完完整整的伴随着我的童年和青少年时光。可以说,我人生的起跑线上,踏着绞把子的吃苦耐劳,挑着顶针续麻的毅力,扛着不怕脏不怕累的决心。

在农村,稻草的作用可谓无所不能。农闲的时候,有一定技艺的农人就用稻草编织草鞋,拿到城镇去售卖,然后换取一些生活用品补贴家用。草鞋先是将稻草搓成绳子,再用编织的方法制作成鞋子,熟练的每天可以打三四双。

别看这草鞋疙里疙瘩,但绝不是粗制滥造,穿着起来特别透气和舒适。尤其遇到下雨天,泥巴路坑坑洼洼,行走极易滑倒,只要穿上草鞋,从东家到西家便可以大步流星了。

稻草如同一个百宝箱,一帚多用的功能在乡下是不可或缺的。那时候物质条件很是有限,用稻草做垫被,放在床板上面,就被家家户户采用。稻草还能作为牛羊草料,在冬天没有青草时便被派上用场。甚至上厕所用的黄草纸,也是通过稻草制作出来的,既便宜又实惠。

稻草给予了乡下人太多的恩赐。就像阳光,亲吻大地;就像雨露,滋养生灵;就像微风,拂去凡尘;就像佛陀,涤荡心灵。

文明的脚步,后面总是牵引着勤劳和智慧。生活的调色板,如支如椽大笔,在乡土的上空激荡挥毫。当时间的手指指向新一个世纪的时候,乡下人的生活一切都改变了。田野里,收割机的轰隆声代替了镰刀的刷刷声,手扶拖拉机代替了挑谷的扁担,藕煤或者液化气代替了稻草……

自打这个时候起,曾经为“三农”奉献了一生的稻草,似乎成为了累赘。

农民朋友习惯于一把火点燃,将稻草化为灰烬,好像带着恨意让它在这个世界消失。每逢“双抢”或者秋收过后,乡野的上空,再也没有白云悠悠,没有天清气朗,没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与舒坦。

稻草无限制的焚烧,自然影响到了农民朋友的生活,也影响了周边地区居民的生活。

稻草是无罪的,它给予了稻谷的丰盈与饱满,给予了整个秋天最靓丽的一抹色彩。农民朋友也是无罪的,为了来年的丰收,为了田野深处那一抹葱茏与希冀。

如何延续稻草的生命,让农民朋友远离焚烧,让稻草继续发挥光和热,重塑秀美山川。稻草在思考,土地在思考,农民朋友在思考,我在思考,全社会在思考。

后来啊,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稻草秸秆打捆机的出现,将稻草焚烧变为综合利用,这样下来,稻草的生命得以再次延续,免受焚烧的痛苦。

稻草秸秆打捆机悬挂在拖拉机后面,将散布在田间地头的稻草,通过打成一个圆捆,运到稻草秸秆综合利用加工企业,制作成牛羊饲料或者别的物质,供养殖户或生产企业需要。

稻草啊!稻草,你从田野走来,几经辗转,几经磨砺,生命的终点最终没有付诸于焚烧,最终没有失去作为服务“三农”的本色。土地感谢你,牛羊感谢你,农民朋友感谢你,我感谢你,全社会感谢你。

行走在如今的乡下农村,过去的云山雾罩,烟炎张天,全然不见踪影。展现在眼前的,笔直的水泥路直插远方,小车、摩托车呼啸而过,路边的红叶石楠或者小红枫树,在微风中尽情摇曳,一幅恬静温情的乡野村居图,跃然眼前。

流年啊,残刻的流年,它带走了我的童年、青春和乡土时光,蹂躏了我的莽撞和浮躁,但它并没有带走我对稻草的情缘和对乡土生活的热爱。现如今,我仍然栖居在诗意的乡土之上,看炊烟袅娜,闻稻草氤氲,听梧桐心语,赏明月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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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历:徐建辉,男,1973年出生,湖南省南县人。年轻的时候从事过一段时期的文学创作,有作品在《湖南文学》《黄河文学》《散文诗世界》《益阳日报》等省市级以上报刊杂志发表,散文诗《春雨》获1997年度全国精短文学大赛优秀奖。后来奔忙于新闻、文字材料等工作之间,搁笔多年。如今,借文抒怀,颐养性情。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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