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听水稻拔节的声音

江筱非2013-12-23 08:27:26
    清晨,雀声初起,东方还未泛红,沉梦却早已苏醒,老农睡不住懒觉了。急急的爬起来,一手提着还没来得及系紧的裤子,一手拿了一把花锹或者一张锄头,就朝田间走去,仿佛一夜未见,他的爱禾被人偷了去似的迫切。
    在田间转过一圈,一切安好,才放下心来,忘记被晨露扫湿了大半截裤腿的清冷,蹲下,摞一把青禾在指缝间慢慢滑过,数数新禾又分了几蘖,一夜之间又拔了几指高度,每一根新蘖健壮如何?是不是还要追施一点新肥……然后横了锹,坐下,掏一支烟点上,吧嗒、吧嗒的吸一口,眼睛盯着青青的旺盛的禾苗,什么都不想,任手中的烟一丝一丝的轻袅,听水稻拔节的声音响起。
    露珠在禾尖明晃晃的转动,禾叶蒙了一层细细的白色水雾,清晨的一切噪音都被露水打湿,落下,静到了极致,会有一种磁磁的声音在耳畔蔓延,那是水稻拔节的声音,这声音比乐曲好听,比快乐还开心,老农竖直耳朵,醉在这声音里,如醉进初恋的柔情,定格。神情凝滞如风烛残年的雕塑,倾听风讲述的心路故事……
    太阳升起来了,夏天的朝阳也是乍乍的红,照在脸上痒痒的,老农忘记了一手泥巴还未洗净,粗糙的手掌朝着脸上挠一挠,透着舒服。一脸泥,顿时成了京剧脸谱里的老生。隐约听到站在门前的老婆子叫喊,才回过神来,扛着锹,迈开八字步,一步一步,慢慢吞吞的往回走,似乎还没看好、还没听够水稻生长拔节的玄音。
    见了这一副窘相,老婆子总要佯装着发一通脾气:猪大脏,一大早出去,就忘记了归,地板不能扫扫,灶膛里不能加一把柴火……
    老农也不恼,拿了毛巾在脸上擦一把,灰泥染了软软的毛巾,嘿嘿的笑道:老婆仔,今年好收成哦,禾苗长势好,丢个鸡蛋都落不到泥巴上……
    听到这句,老婆子才想起伸手到鸡窝里捡几个鸡蛋洗净丢粥锅里,加一把柴火,一袋烟功夫热气腾腾的锅里刚煮熟的鸡蛋浮出了粥面。倘若,老婆子兴致更好,还会拨一小盘子花生米放油锅里炸炸,给老农下酒多个佐料。
    夏天,只要有一刻功夫,老农都会什么都不顾,都会到田间去转一圈,倾听禾苗拔节的声音。偶尔,老农也会发发脾气,扯开喉哝,不管不顾,什么脏话都有,骂得让听者心颤,生怕老农的一锄头会落在自己的脚跟。不用猜,一定是哪家调皮的捣蛋鬼扯了老农正在拔节的稻子,或者哪个粗心的耕夫没牵好缰绳,抢吃了老农的一穗新禾……
    来亲戚了,只要是上好的关系,老农都会领着客人去田间转一圈,看田间稻子的长势,听水稻拔节的声音,谈一年收成,论几番家事。让幸福与水稻一同生长,让水稻拔节的声音灌进美美的心房。
    其实,任何人都一样,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可以离开家乡走南闯北,可以贪图富贵处心积虑的挣钱,哪怕在城市的边缘做一个看门人,但老农却抛不开尘泥,抛不开夏日阳光的辐射,愿意守住土地,因为有着太多的水稻情结,心里积淀了水稻拔节的声音,哪肯让这片土地荒芜,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