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一年
毕业那一年
作者：姚正勇
那一年的的七月，我也像现在的很多大学生一样，踌躇满志地充满着对社会的向往，走出了校门。那年头，虽不像现在，毕业就意味着失业，但对于我，从小做什么事情就喜欢瞻前顾后的人来说，原想毕业自己就能够领上一点薪水，替父亲分担一点家庭开支，让母亲的笑容舒展开一点-----
但生活会不会如我所愿呢？
记得刚读大学的第三个星期一下午，也就是我们经过两周的军训结束后，在班主任的主持下第一次召开班会，那次班会没有什么主要的议题，莫非是谈谈同学们对大学生活的规划，同时向全班介绍一下自己，甚至有的同学还谈到在大学里能不能谈恋爱等等之类的话题，当时，在我的心里，大部分同学无论是农村来的，还是城市里的，都有一种“天之骄子”的优越感。而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并不起眼的地方，漫无目的地翻着课本，教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仿佛对我来说，视无所见。
“Kip（我的英文名），你读大学打算做些什么呢？”，也许当时班主任老师发现了我的心思，又或者班主任老师希望随意问我一个问题，好让我自然地融入同学们的讨论中。
“我想在这里读书，我如期毕业后，能不能按时找到一份工作（那时候在国家的体制下，大学毕业是按计划分配工作的，也就是你说毕业了，就能够顺顺当当的就业）？”这是我不假思索的问答，也是我确实需要这样的问答。
“我们英语专业，我保证在座的各位同学，只要你们好好学习，如期毕业，我保证你们就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当然啰，如果你中途要放弃我们英语专业的学习而去学其他的，我就不敢保证咯” ……
也许是我的一语成谶，还是什么的，那一年我如期毕业了，可是我还是没有按时就业。那个时候南方深圳的发展正如火如荼，我本想往南方去，但实在不忍心向父亲开口要出门的车旅费了。要知道，父亲和母亲这几年供我兄弟俩上学，头发都泛白了，我怎么忍心再向他们开口呢？
八月份，正是我们这里玉米成熟的时候，准备收获玉米回家。既然自己无从就业，就好好的待在家帮助母亲干农活吧。一方面减轻家里的劳动力负担，另一方面在我的帮助下，父亲不用管家里的农活，一心一意做他的“荒货”生意，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两全其美之事了。
八月份，虽已入秋，但对于我们西南省份来说，特别是对于我们这个高原地区来说，太阳还是很毒辣的。要帮助母亲把今年成熟的玉米从地里收获回家，首先第一关就要克服自己在阳光下暴晒的痛苦；其次自己的皮肤（肉体）还要能够承担干农活的折磨；更要紧的是自己还要放下大学生的架子，忍受左邻右舍的“嘘寒问暖”。
在我付出手掌起水泡，双肩脱皮的代价下，经过了一个半月农活的洗礼，家里的玉米全部收回了家，甚至田间地里边边角角的杂草已经清除干净。这一期间我的什么书本知识，什么个人理想都被清扫而空，有的只是隔壁邻居们“嘘寒问暖”。
“唉，这娃大学毕业了，到底还是回家来了”
“哎，可怜父母哦，花了这么多冤枉钱，早知这样，像我家三儿一样，在城里，一天三元五元还能够挣得到哦！”
父母亲听到这样的话，也只有往心里流泪的份了。但对我来说，事实确实如此，村里和我一样年龄的都能自己挣钱了，甚至于有极个别的已经讨了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而我，就连一支牙膏钱都要向父母伸手。好在，那一年的国庆节之后，在外乡镇的一所中学给我提供了代课教师的岗位，我也就乘势离开了家，暂时躲避一下邻居们的“嘘寒问暖”。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工资不多，但还是让我及我的父母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幸福感和成就感。记得刚到那所学校报到后的第三天，我的工作也就是上了三节英语课，恰巧那天是发工资的日子（那时工资是发现金），教室宿舍楼上楼下都洋溢着老师们幸福、开心的笑声，而我，一个人“躲”在宿舍。当时自己的心里什么想法都有：一方面看到其他老师们领工资，自己非常羡慕他们，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他们一样领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工资呢？另一方面自己莫名其妙的有一种被排斥的感觉，好像自己还不属于这个团体，更不是一个真正的教师。当然，主要是一种自卑感包裹着自己。不过只要有阳光，温暖就会存在。那天下午，我没有课，也没有走出宿舍的门，一个人在宿舍看书。虽是在看书，可是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记住，一片空白。
“老师们！发工资咯！怎么不去领工资呢？”一个粗狂的声音在教师宿舍走廊里回荡着，这个声音是校长的声音，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浑厚、粗犷。
“把宿舍门打开，走出去，迎接一下校长！”
“算咯！发工资，关我什么事呢，毕竟我-------”
我的心砰砰砰的跳，七上八下，犹豫着，但我的屁股还是粘在床沿上，身体纹丝不动。
门被推开了，校长冲了进来。
“你怎么不去领工资？今天发工资了！”
“校长！我什么工作都还没有做！”尽管我没有向校长寒暄，但我还是回答了校长。
“你怎么什么工作都没有做？你是已经上课了的嘛，你刚出校门，我们学校还是要保障你的生活-----”
第一份工资，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还不算是工资，但还是很激动，两百元钱，以现在的生活消费水平来说，虽不是很多，但我也是很满足了。
那一周的周末，我早上上了课，下午就急匆匆的回家了。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洒在土地上，虽是秋天，但路旁的小草、野花好像并不吝啬自己的涨势，贪婪地吸着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吐着芳香，迎面扑鼻。我知道，它们一定是为了我。
路过小镇，花费50元钱，买了一双外观很好看，但质量不是很好的女士皮鞋，打算回到村里后送给我的女朋友（现在也成为我儿子的妈妈了），给他一个惊喜，毕竟这是我的第一份工资，也是我的心意。
回到家，父母亲没有在，还是农忙时节。虽然秋收已经完毕，但还要进行秋种（种植小麦、油菜等）。我也放下从学校随身带的换洗衣服，往自家的责任田赶去。
“你怎么回来了？”父亲眼睛也不看我一眼，只是继续忙着手中的活，冷冷地问了我一句。
“我下午没有课，所以赶早一点回来了！”我站在田埂上，手足无措地回答，要知道，父亲一向对我是很严厉的。上学时，总是担心我在学校里和学生吵架，不好好的读书，尽管我一向是个乖孩子，好学生。
“哦！，你不用下地了，回去把饭煮好，你妈妈回来做菜，天也快黑了，我们很快就会回家！”我知道，父亲是不让我下地干活，觉得我是一个教书先生了。
“爸！今天发工资，200元钱！”我尽管声音很低，但还是掩饰不住喜悦、自豪的成分。
“那好嘛”父亲随意的回答了一下，但他的双眼从土地上慢慢地离开，瞅了我一眼。
“只是钱不多，200元钱”
“不要嫌钱少，就是现在再像你读大学一样，只要你能够不要在家务农，再让我花钱，我和你妈妈都会心甘情愿的，更何况你现在可以教书了！”
那天晚上，从家里的责任田里回到家，父亲乘着母亲做的下酒菜（其实就是干煸土豆丝，油星子都很少，更不要说有肉了）喝了两杯。母亲的脸上也挂着一丝丝笑意。
接下来，一百五十元钱，给了父亲一百，用着秋种买化肥的开支，剩余的五十元钱，就当我在学校教书的生活开销吧！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也就离开了家，成了一名真正的人民教师了。
作者简介：姚正勇，贵州省安顺市西秀区作家协会会员、理事。高级技术职称，喜欢文学。在中国作家网、省、市刊物有诗歌、散文和小说发表，偶有获奖。参与编写《云峰八寨》一书，作品《脱贫攻坚战日记》（节选）荣获2020年“秋实杯”讲好脱贫攻坚好故事征文大赛二等奖、诗歌《我爱你，故乡的洗布河》荣获党史教育“万众一心跟党走”征文比赛二等奖。坚持用文字表达人性的真、善、美和假、恶、丑。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