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城印象

鹤城印象

作者：柳邦坤

齐齐哈尔是著名的塞外名城，曾长期做过黑龙江将军驻地、黑龙江省省会。

说到此，还得从黑龙江城说起，清朝廷为加强黑龙江流域国防，决定设置黑龙江将军，管理整个黑龙江流域，任命宁古塔副都统萨布素为首任黑龙江将军，到黑龙江左岸建黑龙江城，1684年建成，黑龙江将军衙门开始办公，现在称其为黑龙江旧城或瑷珲旧城，今在俄境。

后来考虑到文书往来便利，弃江左黑龙江城，到江右重新建黑龙江城，也即黑龙江新城或瑷珲新城，即今黑龙江省黑河市爱辉区瑷珲镇所在地。1689年，清廷与沙俄在尼布楚就国界划定会谈并签订了《中俄尼布楚条约》，黑龙江仍为清政府内流河，边境也为此稳定170年。

当时政府没能居安思危，没有预判沙俄的领土扩张野心，把黑龙江将军衙门内迁，当时的黑龙江将军即是军事机构，也是省级行政机关。黑龙江将军衙门，原本设置在黑龙江流域，签订《中俄尼布楚条约》次年，迁到嫩江流域的墨尔根（今黑河市嫩江市政府所在地），以后边疆稳定，1699年又迁到嫩江流域下游的卜奎，即今天的齐齐哈尔。

黑龙江将军驻地一再南迁，成就了齐齐哈尔，黑龙江城却逐渐衰落，兵力缺乏，因此俄兵轻而易举地就进入黑龙江，在武力的威逼下，丧权辱国的中俄《瑷珲条约》以及随后的中俄《北京条约》等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签订了，从此大片国土沦丧。

齐齐哈尔其实也与瑷珲一样，是中国的屈辱之城。

齐齐哈尔与瑷珲城相比，建城虽晚，却因作为黑龙江将军衙门驻地时间长，更因为是游牧民族物质集散地，后来又成为民国东北三省之一的黑龙江省省会所在地，而成为一个大城市。特别是清廷李鸿章与俄人签订修建中东铁路的协议，齐齐哈尔成为滨州线上的重要交通枢纽，这样，齐齐哈尔又得地利之便，更是得到快速发展。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共在黑龙江建政，黑河市境内的北安市成为黑龙江省工委驻地，后来迁至齐齐哈尔，齐齐哈尔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黑龙江省省会。后来黑龙江省与松江省合并，成立新的黑龙江省，省会设在哈尔滨。

第一次去齐齐哈尔是童年，10岁的时候随母亲回山东老家，要到数百公里外的嫩江坐火车，再到齐齐哈尔转南下的火车。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四人也相当不容易，小妹才1岁多一点，母亲背着她。因转车还要等一段时间，我们在票房子（候车大厅）休息，到吃饭的时候，母亲带我们来到站前，记得当时站前有小摊，有当街架锅炸大果子（油条）的，有卖酱猪肉的，母亲给我们买了一斤，我们狼吞虎咽，大快朵颐，那个年代，少见荤腥，那酱肉特别香，没吃过也没吃够，还跟母亲要，母亲就又买了给我们，一次吃太多，把我和弟弟吃伤了。

我对齐齐哈尔后来很熟悉，是因为妻的老家在齐齐哈尔。妻的祖籍是河北保定府的，民国时代，她爷爷带家人闯关东，落脚在齐齐哈尔，新中国成立后，岳父在齐齐哈尔钢厂工作，后来支援太原钢铁厂建设，调入山西太原，妻就出生在太原，但妻的许多亲戚都在齐齐哈尔，因此有机会常去探亲。第二次和妻到齐齐哈尔看她家亲戚。那一次，五叔丈陪同我们游览了龙沙公园。

以后路过和去齐齐哈尔的机会就多起来，因为有7年时间我调动到嫩江县境内黄金之路上的一座新建的煤矿工作，煤矿为省直企业，有时去哈尔滨出差，齐齐哈尔是必经之地。也去齐齐哈尔探亲、出差，但那些年还不太重视旅游，也没有怎么溜达，至今我还没有去齐齐哈尔的嫩江畔看一看，也没有去明月岛、黑龙江将军衙门遗址。响彻华夏的扎龙湿地也不曾到访，也就没有机会和丹顶鹤零距离接触。

齐齐哈尔的吃也是有一绝的，就是齐齐哈尔烤肉，也没有在齐齐哈尔品尝地道的烤肉。也许是紧邻草原吧，齐齐哈尔受蒙古族、达斡尔族影响较大，酷爱打鱼、狩猎的人很多。听五叔丈讲过许多打鱼、打猎的故事，岳父也较擅长打猎。一次五叔丈四人在嫩江上打了满满一船鱼，在缺肉少菜的年代，那是多么巨大的收获！1970年代初期，曾上映一部当时新拍的黑白电影《钢铁巨人》，别的画面都不太记得，唯有工人去嫩江上凿冰打鱼的画面印象深刻。也许是酷爱狩猎的人多，因此齐齐哈尔猎枪厂出产的猎枪很有名，当时成都还有一家生产厂，在没有禁枪和禁猎时代，齐齐哈尔猎枪（有单筒、双筒两种，我们俗称它为砂枪）绝对是狩猎爱好者的最爱。

齐齐哈尔是一个受民族文化、地域文化文化浸染的城市，从地名可以即可了解其少数民族风情，如齐齐哈尔、卜奎、富拉尔基、梅里斯、昂昂溪，都是少数民族名，有的名字超好听，如梅里斯，我第一次听这个名字是在刘白羽写的散文里，听这名字便想到诗与远方，1950年代学习苏联，当时还是荒原的梅里斯建有集体农庄，上过报纸，一时间许多有志青年纷至沓来，来到梅里斯当庄员，投入到北大荒的建设。富拉尔基是红色江岸的意思，当时还是个达斡尔村屯，后来许多大工厂建在这里，使之很快成为一个重工业基地。黑河市爱辉区坤河满族达斡尔族乡也有同名的达斡尔族村屯，至今仍然是一个村落。齐齐哈尔民族师范学校很有名，因为境内多民族聚居，也辐射黑河、大兴安岭地区、大庆等地区甚至全省，因为全省民师也只此一家。对应重工业基地，国家在齐齐哈尔建立了东北重型机械学院，也很有影响，遗憾的是改革开放后南迁至秦皇岛，易名为燕山大学。还有齐齐哈尔评剧团、马戏团，也很厉害，马戏团曾经常到国外演出。齐齐哈尔冰球队是国内的强队，为国家队、八一体工队输送了大量队员。

齐齐哈尔也是名人荟萃之地，大义凛然的黑龙江将军寿山，是抵御外侮的铮铮铁汉，沙俄占领齐齐哈尔前，他慷慨赴死，饮弹自尽。马占山从黑河镇守使任上被提拔为黑龙江省政府主席，从黑河到齐齐哈尔上任不久，就发动了江桥抗战，打响有组织的武装抗日第一枪，抒写了可歌可泣的中华民族正气歌。前面提到的电影《钢铁巨人》的编剧程树臻，后来成为著名作家，还当过黑龙江省作协副主席、《人民文学》杂志主编，程树臻写了他工作的城市特别是工作的单位，富拉尔基重型机械厂，《钢铁巨人》就是反映富拉尔基重型机械厂自力更生造万吨水压机的故事。上高中的时候，看这部电影前，听杨老师说起过程树臻的轶事。著名诗人李风清、王新弟、庞壮国、王长军，著名剧作家杨利民，著名作家陈玉谦、张港等，都是齐齐哈尔人。国家体操队运动员后来成为国家体操队教练的黄玉斌、乒乓球运动员王曼昱等，是齐齐哈尔人。

齐齐哈尔是演艺人才的摇篮，活跃在演艺圈的齐齐哈尔籍演员那是大鼻子他爹——老鼻子了，如影视演员梁音、吕晓禾、陈剑飞、胡亚捷、吴若甫、周晓斌、姜鸿波、任泉、沈腾、金玉婷、张翰、任天野等，京剧演员张馨月，歌手吴莫愁、李代珠、徐千雅、梁龙、张羽等，主持人顾国宁等。

还有齐齐哈尔下辖县出的名人，如航天英雄翟志刚、刘伯明，歌手刘和刚，央视新闻主播、“国脸”郑丽。齐齐哈尔籍演艺界人才辈出，活跃在演艺界的齐齐哈尔籍艺人还有许多，把他们组织起来，就可以举办一台春晚了，不用说，嘎嘎滴！哪一个说出来都是名声响亮，如雷贯耳。

齐齐哈尔是著名的老工业基地，是中国重工业基地，也是军工名城。万人大厂就有好几家，如富拉尔基重型机械厂、车辆厂、北满特钢、第一和第二机床厂，富拉尔基还建有当时中国北方最大的氮肥厂。齐齐哈尔还有华安等几家大军工企业。这些都堪称是国宝级工厂。其中二机床厂的马恒昌小组是我国工业战线的一面旗帜。五叔丈工作的齐齐哈尔车辆厂，是亚洲最大的火车货车生产厂，五叔丈的长子原在和平机器厂工作，次子原在车辆厂，还有一叔丈在生产鹤牌家具的家具厂上班。后来我的表弟在哈读完中专，也分配到齐齐哈尔第一还是第二机床厂工作。齐齐哈尔还有前面提到的曾经创造辉煌的猎枪厂，还有冰刀厂也是国内凤毛麟角的特色工厂。

齐齐哈尔是黑龙江省第二大城市，前些年在黑龙江，省委书记、省长空降的较少，都是本省提拔，但提拔前多是要放在齐齐哈尔历练一段时间。和它相似地位的还有吉林吉林、河北唐山、河南洛阳、内蒙古包头、湖南株洲、广西柳州等，不是省会，但在工业的体量上堪比甚至超过省会，也正因为此，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过程中，船大难调头，经济发展速度缓慢。在黑龙江，齐齐哈尔让大庆远远甩下来。刚刚看到的2016年全国城市国内生产总值排名，齐齐哈尔排在160名之外 ，你说是老工业基地的问题吧，但前面列的几个城市也都是老工业基地，却大都进入100强。江苏就连在本省落后的苏北盐城、淮安、连云港、宿迁等城市都进了100强，这些城市恐怕一家万人大厂也没有。齐齐哈尔发展滞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如何突围和破局？的确值得深思。

齐齐哈尔也许就是东北老工业基地的一个缩影，振兴东北，齐齐哈尔理应率先前行，杀出一条血路，重振雄风，再创辉煌。

鹤城，一个仙鹤青睐的地方。鹤是富贵吉祥鸟，受仙鹤福佑的城市，一定能展翅飞翔。

本文原载作者的散文集《分界》，中国文史出版社2021年1月版

作者简介：柳邦坤，籍贯山东诸城，出生于黑龙江黑河林区，曾在黑河林区、矿山、高校、市委部门、广电媒体工作，后到江苏某高校任教，现供职于上海某高校，教授、高级记者。业余文学创作，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黑龙江和江苏省作协会员，有诗歌、散文、评论、歌词等发表、获奖和演唱，出版《带你游黑河》《从大森林里来》《大地上行走》《分界》等。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