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旧迎新的联想
作者:娄炳成
人一诞生就在不停地送往迎来、迎来送往,人生就是去了来了、来了去了的不断循环。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去了今生,而来世不可期。再生,如果不是落在自己的头上,就永远只是一段传说,一念佛意,一句呓语,一个梦想。
孟婆每时每刻都奉汤于奈何桥边,万千灵魂过了此桥,喝了此汤,便无以回望,与“前生”永远决裂——之所以给前生加上引号,是因为是否有“来世”尚未可知。只有孟婆自己,一直在那里迎来送往,恪尽职守。
也许,孟婆知道,所有的个体慷慨赴死,才换来了种群的生生不息。
送走黄昏,迎来黎明;送走春花,迎来秋实;送走青春,迎来迟暮;送走逝者,迎来新生;眼下,又即将送走卯兔旧年,迎来辰龙新岁。就是在这送往迎来、迎来送往的过程中,我们渐渐老去,直至见到最后一个连是否存在都在疑问当中的孟婆,被她迎接,送走,然后,烟消云散,不知所终。
经天的日月,终有熄灭之日;行地的江河,终有断流之时。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没有永恒。就连你本身都会化为乌有,又何来执念的永久,牵念的永远,留念的永长?世事无常,浮生若梦。去了来了,来了去了,来者不可拒,去者不可留。苏老夫子《江城子》词云:“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说不完几多人间况味;“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道不尽几多人生遗憾;“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日升月落,青山依旧,今是昨非,人去楼空,抵事果真是生死两茫茫。
上邪!
这个世界拥有过我们,我们也拥有过这个世界。而事实的真相是,这个世界有我们不多,无我们不少。请坦率地告诉我,你认真地思考过并乐意接受这个事实真相吗?所有的人都将“无可奈何花落去”,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只是时间迟与早的问题。而活着的时候,人们并没有因为终将离去就坐以待毙,而是去拼命地挣钱以谋生计,养家糊口,苦苦地去爱某个人或被某个人幸福的爱着。人的生命就像是一支香烟,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被点燃了,直到化为灰烬为止。
那么,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们为何而生,又为何而死?千古以来,无论是儒释道的先哲,还是芸芸众生,都在探究这个问题,寻找准确解释,因而就有了各种各样、众说纷纭、却又始终没有标准答案的生死观。
两千多年前,孔子的弟子向孔子讨教关于死亡的看法时,孔子说:“不知生,焉知死?”可见,这位大智大慧的圣人所关注和探究的是人活着的事情;对于死亡,他是讳莫如深的。司马迁则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而衡量一个人到底是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鸿毛,仍然要看他生前的所作所为。实际上,古往今来,重于泰山者凤毛麟角,而轻于鸿毛者俯拾皆是。
死亡,对于单个的人来说,是人生的最后一次经历和体验。从这种意义上来讲,任何一个活着的人,都不可能对死亡的本质进行最具权威性的揭示。死亡,只有死亡了的人自己知道,但这却是一个千古之迷。因为,正如莎士比亚老先生在《哈默雷特》里说的那样:“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从死亡的神秘国度中回来过。”是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准确地告诉我们,死亡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对于死亡,我们只能想象,推测。一旦我们真的知道了死亡,我们也就无法告诉于世人了。那么,就让我们站在自身的角度,以一个活着的人来想象,来推测吧。
我想,最能启发我们的是“睡死”这个词。一个无忧无虑的夜晚,你一觉睡到天亮,醒来了,你对睡熟的那段过程一无所知,你说你睡得好死。这个睡死,就好比你死亡过,你没有任何的意识活动,没有梦,也没有记忆。因此我说,没有梦也没有记忆的彻彻底底的熟睡,便是死亡的参照感受。因而,活着的人说死了的人是“长眠”;也就是说,是永远的熟睡。
生命本身只是一个过程,没有因,没有果,不为什么目的,也不为什么功利而产生,而存在,而消亡。很偶然地,你成了生命,你来到了人间,然后你走过了一段叫做“活着”的过程,然后,你死了,就是如此简单。佛家用“生”“驻”“坏”“空”四个字来阐释生命的过程,是非常恰当的,是对生命产生、存在和消亡的整个过程的高度概括。如果非要给生命的这个过程附以一种意义的话,那这种意义便是活着本身。作为单个的人,你为自己活着;作为社会的人,你既为自己活着,又为别人活着;作为生物的人,你为活着而活着。为自己,你活得愉快就行了;为别人,你活得让别人愉快也更伟大——这便是人生的意义吧?
人的生命价值和意义是一个颇为费解的哲学命题,生从何来,死向何去?有生之年如何活着才有价值意义?迄今为止,这些问题并没有一个令全人类统一认可的准确解答。圣者、哲人,自有其超脱的理念认知,但是总也教化不了大众转迷为悟。为何呢?其一因为客观世界的复杂性,即迷境太多,歧路彷徨。二是众生的心识意念变化多端,疑虑重重,信心不定。贪嗔痴慢疑,烦恼心乱杂,人的心无法做到清净和安宁,杀盗淫妄酒,财色名食睡,诸恶行恶习不能戒除。因果循环,苦报轮转,不得解脱。人生是为了征服世界,还是创造世界呢?抑或是要彻底毁灭这个不平的世界?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多奇思怪想?好端端的一个世界,短暂而宝贵的一段生命,为什么不顺应世界,顺应自然,得到和谐人生,趋吉避凶,乐天知命,争取延年益寿,福寿康宁,身无病苦,寿终正寝呢?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真的其乐无穷吗?
一切都是吸引,一切都在诱惑,一切都是烦恼。物质外境,事事物物,以及我们这个肉体,当你对它们的本质意义不明确时,你就会陷入一个因心识迷惑而起知见颠倒的生命状态,连锁反应,恶性循环,陷入生死轮回的大苦恼。大的生命阶段叫轮回,其实生命是分分秒秒的不停轮回。呼吸,吃喝拉撒,肉体细胞的新陈代谢,心念意识的不住起落。我们人体的细胞更新,时刻不停,七年一个周期,彻底更新一次。我们的生活,工作,社会活动,无一刻稍停。日升月落,水流花谢。说不尽的热闹繁华,其实,明心见性的开悟之人,便知道这点事实的真相,看透了其实质规律,人生自会简单明了。凡夫随着磨道转,圣者坐车把牛赶。酒不醉人人自醉,执着追求便着魔。
我们要做生命的主人翁,还是轮回的被动者,一切在于你自己。一迷一悟,一苦一乐,一念无明起,追逐攀缘外境而生,便是六道轮回的痛苦深渊。佛法引导你,一旦破迷开悟,了知生命原理,人与万法的关系,便做了生命的主人,具备了驾驭生命的智慧,便能离苦得乐。尤其是对那个“死”字,便不会感到恐惧和威胁。其实人生的真正或者说终极的价值意义并不在所谓的名利情爱这些过眼烟云的追求过程,而在于通过这个过程开悟心性,弄明白人生究竟是怎么回事,生从何来,死向何去,我们该何去何从。
凡是执着时时处处有一个我,凡事跳不出自以为是的束缚,就不会有生命的乐处,就是一概的迷茫与困惑。因为这个物质世界(包括身体),就是生灭不住,并无永恒的一个现象。就是随缘变迁,本来无,毕竟空,不可得。你可以把握时机利用它,绝不可能永恒长远地占有它。心执事物不放松,不懂它的暂时性虚假性,极力追求,最后结果,无不是徒劳悲伤,痛苦不堪。
说人有三生之世,可以不断轮回,那是自欺欺人。无论是主流科学,还是宗教迷信,都无法拿出令人信服的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来充分证实这种轮回的存在。当今一些前卫科学家,提出了宇宙是由十一维空间构成的,我们生存和感知的这个三维空间只是其中很小很狭窄的一部分。这个假说似乎可以给人死后的灵魂寻找其他的去处,但它仅仅还是一个假说,还没有找到开启那到底是否存在的十一维空间的钥匙。
现代科学量子实验证明,宇宙中的一切事物都是成双成对、而不是孤立的独一无二的,因而有了量子纠缠理论,也就是说,作为生命个体的我们,这个世界里有一个我,另一个世界里还有一个同样的我。那么,我们死后,会不会与另一个世界的那个我会合呢?我想,两个世界里的两个我既然是共生关系,那也就是共灭的,我生彼生,我灭彼灭——这是多么的残酷,残酷得让人没有了想头!
的确,生与死,是一个非常古老,又永远无法穷尽的话题,我还能说出什么新鲜的意思来呢?从秦始皇开始,在两千多年的中国封建时代里,曾经出现过四百多个皇帝,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企求过长生不老,或祈祷于神灵的保佑,或寻求于神仙的秘授,或迷恋于丹药的奇效,结果都适得其反,享年很短。有个宋人就曾经感叹过:“纵使千年铁门槛,难挡一个土馒头。”俗话也说:“百年不见满城人。”既然我们都会死去,既然人身难得,而又生之不易,生之艰难,生之有限,那我们就应该好好地活着,尽量让自己活得愉快些,也尽可能地让身边的人因自己的活着而愉快些。
我个人对于死亡之后的认识是,我生之前,我一无所知;那么,我死之后也就像回到了我生之前,我依然是一无所知。也就是说,人的生前和死后是一样的,我们从哪里来,还得回到哪里去。既然就连孔圣人都说:“不知生,焉知死?”我们也就不必过多地去追究和知道死,我们就把握生吧。只有懂得生命本体的永恒性,才不会为暂时的得失或生死而心生悲喜。你要知道这个物质世界环境只是供你使用,而不是供你无尽地占有,你就应该放下贪欲执着,不去招惹不必要的烦恼。当我们以现实生命为修行过程,了悟世界人生的真理实相,而以去追求生命的本源为终极目的,就会破迷开悟,离苦得乐,永脱生死,得大自在;之后你会明心见性,见性成佛,最终获得人生的终极目标和活着的实际意义。
作者简介:娄炳成,男,甘肃省陇南市人大常委会退休干部,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在国家级、省市级报刊杂志、文学网站发表小说、散文、戏剧、红学评论、文艺评论等作品300万字以上。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