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恋
作者:贠靖
喂,我说,你那里下雪了吗?下了雪你那里恐怕就不是那里了,就和我这里一模一样了,都是一片银白了!
你说,在这满目的飘飘洒洒的银白里,我要能嗅到你来过的气息该有多好!那样我们就在一起了,不再隔着一生的路!那该有多远呀!
你过来,快过来,把耳朵凑过来!听我悄悄地告诉你,我这里的雪下得很大!开始的时候还羞羞答答的,似有似无,只一会工夫便漫天飞舞了!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吧。那六角形的雪花轻盈如精灵,风一吹就卷了起来,又慢慢地飘落下来。真是曼妙得很!有趣得很!
在这份素白里,我闭上眼,倏然就想起了韩愈的《春雪》:“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寂寞空庭,一片冷寂,唯有雪花起舞。翩翩,入梦。穿过花影红墙,还有半掩的窗,在岁月的光线里静静地沉浮。
窗里无人。我睁开眼,像经历了漫长的一生,又像是一转眼,已是一辈子。
这起舞的白色精灵,她悄无声无息地,风中疾行,是要和我园子里的花儿争春吗?那她也太过着急了罢!她为什么对我不理不睬?是着急赶路吗?
或者说,她是岁月的使者,来作别逝去的一年。既是那样,又何须奉上花一样的笑脸?
又或者说,她是要与风私奔,去到时光的深处,赴一场新春之约?雪花不语,风却能懂!
我宁愿相信这个说法,阡陌红尘里,她不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来了,又去了。有些人近了,又远了。如花似梦,却要历经万千沧桑。
她来了,一切都被打乱了!刚开始就只是薄薄的一层,落到地面很快就化了。渐渐地屋檐上,墙头上都捂上了一床厚厚的棉被。而楼下的松树已变成了雪松,竹子则变成了雪竹,就连墙角探岀的一枝腊梅也变成了雪梅,在这银白的冰雪的世界里独自绚烂!
生命中那些绚烂的瞬间会深深地烙进人的心里,就像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带光的你。
积雪压弯了枝头,手轻轻一碰便落下来,一片一片,舔着我的头发,眉毛。我一哈气,她就变成了水珠,挂满眉头。
灯光下,莹莹的五彩的雪把时光点亮。人们欢笑着,追逐着,打着雪仗,堆着雪人。笑声忽远忽近,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岁月深处。
时光,留不住雪,却可以留下她来过的痕迹,虽然很短。我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梦。梦的一头是冬天,一头是春天。从春天到冬天,就一根白发的距离!
梦醒了,我还一个人躺在靠窗的床铺上发呆。窗外的屋顶一片素白,分不清是松软的雪还是如水的月。
李白说,“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我在想,他写这首诗时,是醉的,还是清醒的?在我的梦里,他老是举着空杯,一个人踉踉跄跄的,月光下嗟叹,起舞弄清影!没人能理解他内心的冷清!
我还是愿意醒着。可我又很纠结,醒了就看不到你了。你的气息,你的鼻子眼睛眉毛,就都变得虚无飘渺起来,以至于离我而去!
那样的话,我宁愿活在梦里。
梦里花落知多少,应是无知觉。我用枯竭的文字,为你写下温暖的诗行。
梦里,有乡愁,有童年,还有刻骨铭心的记忆。此心安处是吾乡。故乡、他乡、吾乡,只要心里有,哪里都是一样。
梦里,我们拈雪入清欢,踏着来时的路,牵手相伴,共读一树春花。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