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江往事钩沉(外一篇)
作者:冰夫
那夜的浔阳江畔,几叶兰舟,浸在瑟瑟的秋风里。
芦苇摇曳着秋风,枫叶浮沉着江水,月下的长江一片惨白,任几段尘封的记忆滞留在客船。
月色洒在空旷的江面上,在主人和客人的心头撒下惨淡的清辉,暮色苍茫,水天无垠,只有长江水哗哗地冲击着江岸,冲击着江州司马的心房。
突然,几声琵琶打破暗夜的寂静,在江州司马白居易的心里引起强烈的共鸣。这曲子好熟悉呀,这是多么亲切的长安味道?
是谁?是谁在那里弹奏?又是一片沉寂,仿佛从没有人在这里弹奏过。他不甘心,急忙移船相近,想看个究竟。
这恐怕就是白乐天在《琵琶行》中为我们描述的萧瑟落寞的江畔送客场景吧。
“浔阳江头夜送客, 枫叶荻花秋瑟瑟”,“忽闻水上琵琶声, 主人忘归客不发”,白居易借琵琶女感伤命运的悲情咏叹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他送的是谁?各种版本均无记载,暗中是否藏着一段白居易青年时的鱼水之欢和历经坎坷的婚姻往事,我们也不得而知。而下面将要出场的这位琵琶女才是这篇长诗的主人公,才是白居易要精心描摹重点渲染的人物。而在白居易九江的生活中是否真有一位这样的琵琶女呐?
浔阳江其实是长江流经九江的一段。
九江在唐朝的时候叫江州,三国两晋时期曾设浔阳郡,所以人们又称九江为浔阳,宋江写反诗的地点不就在“浔阳楼”嘛。
“转轴拨弦三两声, 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 似诉平生不得志。”
接下来,我们仿佛听到一声叹息,从遥远的唐朝,从风雨飘摇的岁月里传来。那轻挑慢捻的弦语,让我们感受高山流水却知音难觅的孤独,倾诉着素未平生的青涩和泪洒秋江的幽恨,把寒江弹奏成一幅古老的画卷。
而琵琶女此时的精彩演奏才刚刚开始。
“ 低眉信手续续弹, 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捻抹复挑, 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 大珠小珠落玉盘。 ”如此绘声绘色的描摹千变万化的音乐形象,让我们不得不对白居易的音乐才华报以赞叹。这种千变万化展示音乐形象的目的并不是就音乐谈音乐,为琵琶女演奏的精湛技艺叫好,而是为了描摹琵琶女起伏回荡的心潮做铺垫,为下面的诉说做渲染的。而“ 东船西舫悄无言, 唯见江心秋月白,”又像是一幅绝美画卷中的留白,让你浮想联翩,秋思万缕。
这“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大片留白,会让读者想到什么呐?又会让白居易想到什么呐?他肯定会想到自己屡遭贬谪的身世命运,因而黯然神伤。
白居易夤夜送客是真,巧遇琵琶女却未必是真。宋人洪迈就曾断言:“夜遇琵琶女的事未必可信,作者是通过虚构的情节,抒发他自己的天涯沦落之恨的”(《容斋随笔》卷七)。
白居易,字乐天,生于唐代宗大历七年,卒于唐武宗会昌六年,死后葬洛阳东山的琵琶峰。他死后,唐宣宗李忱曾写诗悼念道“缀玉连珠六十年,谁教冥路做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那年,我去龙门石窟,特意瞻仰了“白园”。那园区确是“门前常流水,墙上多高树。竹经绕荷池,萦回百余步”的风景,白居易墓静静地卧在青葱的山谷中,斑竹夹道、悬瀑有声,荷池飘送着夏日的清凉,仿佛他仍然吟咏在琵琶峰下,洛水河畔,回忆此生的辉煌与落寞。
白居易四十四岁时被贬为江州司马,来到九江。之前,他的职务是“左赞善大夫”,实际是个为太子储备人才的“东宫”官。贞元二十六年,白居易29岁中进士,曾先后任过秘书省校书郎、翰林学士、左拾遗。期间写了大量让权贵切齿、扼腕、变色的讽喻诗,其代表作为《秦中吟》十首、《新乐府》五十首。这也是白居易后来屡遭贬谪迫害的起因。
唐元和十年六月发生了一件大事,宰相武元衡和御史中丞裴度遭暗杀,白居易心急如焚,但掌权的宦官集团和旧官僚并不急于追查处理此事。义愤填膺的白居易不顾自己人微言轻的“东宫官”身份,力主缉拿凶手,以正法纪。但当权者却借口他妄议朝政,说他抢在谏官前面发声是越权行为,于是贬他做州刺史。可是还没等他去赴任,中书舍人王涯却说他母亲是看花时落井而死的,而他却常写一些花与井的诗,有伤孝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这样的人怎么能做郡守呐?于是又贬他做了江州司马。白居易也忒急了一点。那东宫官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呐,而尤其是有机会当大官的。远的不说,明朝时的徐阶、高拱、张居正哪个不是陪太子读书的“东宫官”,一旦太子当上了皇帝,他们就成了首辅,出将入相。
在唐朝,司马也是分等级的。大司马是兵部的大官,兵部尚书,白居易自然无缘,就是州司马也是地方上的“武装部长”,应该掌管兵权的。但实际上,地方上并没有部队,司马只是个闲职,因此许多被贬谪的官员都被贬为“司马”,司马已经成了贬官的代名词。我在一篇文章中曾经写过“二王八司马”事件,就是说的八个贬官都被贬为“司马”。因此,白居易借琵琶女感怀自己命运的挫折和贬官生涯的不幸也就不足为奇了。
走吧,到江州赴任去吧。
在赴任途中,白居易是消极苦闷的。
他曾写过这样的诗“江云暗悠悠,江风冷修修。夜雨滴船背,风浪打船头。船中有病客,左降向江州”。到任后,他也曾面对破屋冷雨凄寂的生活大发感慨,发出了“雨径绿芜合,霜园红叶多。萧条司马宅,门巷无人过。唯对大江水,秋风朝夕波”和“官曹冷似冰,谁肯来同宿”的自言自语。曾经恬然闲适的生活,在一个偶然的瞬间轰然崩塌,让白居易很不适应,感慨良多。因此,在一个凄凉的“浔阳江头夜送客”的场景,巧遇一个孤寂的琵琶女,听到了久违的音乐,便让他积郁已久的伤心突然迸发了。
请看他在诗中的描写:“曲罢曾教善才服, 妆成每被秋娘妒”、“ 今年欢笑复明年, 秋月春风等闲度”、“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这不同身份的人类似的遭遇是否让我们感受了白居易青年时的潇洒和从容,继而为人所妒,屡遭贬谪呐?
白居易的诗,是既贴近实际又是表现民生的。
他主张诗歌“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这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士人文学与社会现实保持了密切的关系,从而不至丧失内在的活力。但另一方面,他又十分注重“风情”的描写,如他的《长恨歌》《观刈麦》《卖炭翁》《琵琶行》等感伤诗,既写了皇帝贵妃的缠绵故事,也写了市井之中各种感伤之事,这恰恰表现了白居易深厚的情感历程和对个体生命渺小脆弱、无法主宰的悲哀。“朝见日上天,暮见日入地。不觉明镜中,忽年三十四,勿言身未老,冉冉行将至。”还有那“况吾时与命,蹇舛不足恃,常恐不才身,复做无名死。”等等,都是对个体生命的感叹。
白居易内心的感情世界是极为丰富的,据说这丰富的感情世界来源于他的母亲。
白居易的母亲是白氏家族的外甥女,身份有点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她的丈夫也是她的舅舅,长她26岁。由于她的丈夫对她并不好,经常施行家暴,使她染上心疾,最后投井而死。但她对自己两个儿子的感情却极为深厚,并使他们学有所成。可以说,白居易丰富敏锐的感情世界是母亲对他的影响养成的。同时,母亲的悲剧命运对他也有深刻的影响。因此,他后来的许多诗歌都表达了对妇女命运的同情,如这篇《琵琶行》。
白居易听着琵琶女弹奏中流泻出人生的痛苦,人生的无奈感同身受,因此也暗生出幽约细微的情愫,孤寂凄凉、难以排遣。 当他听完琵琶女对自家身世的解读后,几乎是不由自主的用诗句倾诉了自己被贬谪的遭遇。他讲了自己由于主张革除暴政施行仁政遭受的打击,由长安贬谪到了九江;他讲了浔阳地处的偏僻,生活的艰难,即使饮酒也是独斟独饮的孤独;他讲到即使听到的山歌和村笛也没有长安音乐的高雅华贵。因此,琵琶女的第一声琴音已经拨动了他的心弦。因此,当琵琶女讲到“ 夜深忽梦少年事, 梦啼妆泪红阑干”时更是引起作者的强烈共鸣。从而发出“ 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命运感叹!
是的,人生中天涯沦落的人太多了。反右中的所谓“右派分子”,文革中关进牛棚,被迫下放“劳动改造”的知识分子人不都是那时候的“天涯沦落”人吗!
一群本是不相识的人,在诗意语境的关照下,在不同的生活中不但能和平相处,有的还成为好朋友和夫妻。白居易的这句诗,表达的不仅仅是对琵琶女命运的同情,而是联想自己的命运悲情感悟,从而使其提升到了更高的层次,产生了更广泛的联想,进而从远古到如今,对世人起到了警示教化作用,因而被人们时常吟诵。
“ 感我此言良久立, 却坐促弦弦转急。 凄凄不似向前声, 满座重闻皆掩泣。 座中泣下谁最多? 江州司马青衫湿。”
《琵琶行》声随情起,情随事牵,声情并茂,为我们谱写了一曲白居易借琵琶女感伤自己命运的悲情咏叹,最终潸然泪下。
曲终人散,浔阳江畔空旷无垠。长江水依然不停的流淌,小舟是否已经驶离岸边?
当我站在九江的琵琶亭下,想象小船在秋水中轻轻摇荡,烛光将江水摇成一片残红,一支幽怨的琵琶曲被一位青衫司马听懂,一江愁绪被一位知音拾取。此时,我们已无暇顾及客人是否离去,只被这琵琶女和江州司马的命运所感动。
在荆州拜谒张居正墓园
对一个人的探究会不会随着夏季的到来而升温,一个人会不会因为41度的高温而烧坏头脑,以至于即使冒着酷暑徒步行走也要找到那个墓园。仿佛他也受了墓园主人一往无前飞蛾扑火般改革精神的感染,生出了义无返顾的勇气决心和力量。
荆州自古以来就是名城,浩瀚的长江淘尽了多少英雄,但是这座城市还是因为他而声名远播。仿佛除了《三国演义》的历史就只剩下他的历史了。
然而历史是残酷的,仿佛唯有这样残酷才会显现真实,才会让人们永久的记住他。但人们真正永久的记住了他吗?
询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张居正墓园”在何处,连出租车司机也说不知道。没奈何,我又来到“张居正故居”问那里的工作人员,这才得到了详细地址。那个年纪很大的工作人员还对我说,要去你也只能明天去了,现在,人家那里早下班了。我没听他的,即使天黑了我也要去探访墓园。于是,便一个人顶着酷暑尧然而行,在夕阳的余晖里向东匆匆而去。
岂止是凄凄惨惨戚戚,简直就是冷冷清清寞寞。
当我从古城荆州的东门步行十几里地,来到昔日张家故地东张家台的张居正墓园时,我还是感到一丝心灵的震憾。
墓园静静的卧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静谧深邃。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旁边的菩提寺升腾着袅袅的烟火,尼姑们怕是要用晚膳了。守墓的人吃饭去了,只有一条狗,一条黄狗,忠实地看守着墓园。仿佛它是张居正墓园的守护神。
准确地说, 张居正的墓园,位于湖北省荆州市沙市区首辅路的16号,已经不在荆州古城区内,而是在沙市区了。2004年3月20日动工,由有识之士投资修建,于2004年12月20日竣工,2005年元月15日正式开园。
开始是收门票的,有识之士也是要赚钱的。
整个墓园座北朝南,分布在南北一条轴线上,由仪门、庭园、半月池、张居正塑像、神道、墓碑、及纯忠堂、太岳堂等8部分组成。神道两侧的石人、石马、石羊、石虎两两成双。庭园两厢的附属建筑东侧为太岳堂,堂内展出有张居正画像、“帝鉴图说”等珍贵文物及生平简介;西侧为纯忠堂。园内亭廊环绕、专石铺地,银杏、香樟、松柏及梅竹植于其间,让墓园益发显得古朴典雅,庄严肃穆。从东门张居正故居的出生地到东张家台张居正的墓园,我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而张居正从出生到终老却用去了整整58年。
出了东门,过了护城河桥,眼前的道路笔直宽敞,似乎展示着张居正仕途的坦荡辉煌。
我在这条路上走着,仿佛看到当年荆州张秀才孜孜不倦勤奋攻读的身影和超出常人的才华。张居正十二岁就考中秀才,十六岁考中举人,二十三岁考中进士。真可谓才华横溢。
当年李白是“千里江陵一日还”(江陵就是荆州),而张居正的江陵就不是一日还那么简单了。他自离开江陵到京城做官,三十岁时请病假回乡,在家呆了三年。三十三岁重返京师后,就陷入了官场的倾轧和政治争斗之中,再以后是独擎改革大旗,把江山社稷抗在肩上,19年再没见过父亲一面。即使父亲亡故,张居正意欲奔丧也遭到皇帝的夺情,甚至引出一场夺情与守制的大戏来,成为张居正官品人品的一场争论。甚至有许多人为此丢官,有许多人为此遭廷杖致死,有许多人充军流边。
不过,再次离开荆州的张居正还是回来过两次。一次是万历六年的归家葬父,威风八面,极尽人间荣华富贵。一次就是万历十年的灵柩归里了。三十六年前,一个翩翩少年孑然一身赴京赶考,成为新科进士,三十六年后,这位当年的荆州张秀才已经成为彪炳史册的张文忠公,权势炙手可热得小皇帝片刻须臾离开不得的首辅。当然,这次归葬也是史无前例盛况空前的。
正所谓,“享多大的福,遭多大的罪。”张居正的改革是成功的,但他的帝师当得是相当失败。他没有用三纲五常,帝王之术箝制住万历皇帝的行为,反而让他滋生了相当多的愤懑、相当多的不满、相当多的委屈、相当多的仇恨。张居正为神宗朱翊钧起草的《罪已诏》就成为他日后报复的导火索和张居正死后遭清算的帐本。
张居正当国十年,独揽大权十年,也是为国家禅精竭虑的十年,效忠国家和皇帝的十年。但这也正是他和神宗对立的十年,神宗失位的十年。一切意见和决断神宗都得听他的。他独揽的大权是神宗的大权,效忠皇帝便是蔑视皇帝,起码后来的神宗朱翊钧是这样认为的。于是,张居正死后神宗朱翊钧便开始了全面的报复,立体的清算。这又应了“伴君如伴虎”的老话,老虎开始吃人了,这一次吃的是恩人。
“还乡团”回来了。张居正的改革得罪了太多的人,弹劾张居正的折子雪片一样飞向朱翊钧,他们要借小皇帝那颗爱财的心、不安分的手、浑浊的眼睛、愤懑不满甚至有些仇恨的陈年积帐,想大权独揽自己生罚决断的意识进行反攻倒算了。
当年被其贬谪的人反对他也罢了,当年他的不同政见者反对他似乎也好理解。难以理解的是他的门生、同僚、辅臣,一窝蜂的倒向了小皇帝。更匪夷所思的是那个他的学生,那个口口声声要“看顾先生子孙”的学生,那个是非不分好歹不知的小皇帝。是当年张居正如一座高山、一棵大树立于身边为他遮风挡雨,让他坐拥财富,尽享快乐。可是尸骨未寒的张居正却成了他的第一号仇人。这不仅让人生出无奈的感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张居正的法制被推翻了,张居正的官荫、谥位被捋夺了,连儿子的官职都被削断。张先生、张太岳、张文忠公等所有的称呼都没有了,这还不算,还要抄家掘墓。张居正诸子,自杀的自杀,充军的充军。“只是看顾先生的子孙罢了”,张府上下,神宗之言还萦绕在耳,只是这样的“看顾法”是张居正死都想不到的。
一个人死了应该就是尘埃落定了。
但张居正不是,张居正死后不仅没有尘埃落定,而是留下无限的恩怨和不尽的是非。先是阴霾漫天,即而是狂风骤起。即使400年后,仍是余悸未消。
文化大革命中,荆州城最大的破四旧行动就是掘墓,掘张居正的墓。我管你是什么改革家,不过是封建官僚,旧日王侯,皇帝的奴才罢了。掘无赦。兴许这次掘墓还能掘出点什么,红卫兵里不可能没有人这样想。
1966年的深秋,一伙红卫兵开来推土机将张居正墓摧毁,露出棺椁,让尘封了400年的结果显露出来。这结果让红卫兵分外失望。没有当初万历皇帝抄家时的一万两黄金和十万两白银,咋地也得有点值钱的东西吧。然而结果显露出的只是森森白骨和腐烂的袍服,值点钱的也就是一副金钩,一方砚台和一面铜镜。铜镜照出了他们的无知,历史记下了他们的荒唐行为。他们在铜镜的映照下拖出了先生的尸骨,一哄而散。
是夜,月朗星稀。一个菜农幽灵般来到墓地,他捡拾起张居正的遗骨,把他装进一个陶缸,深深的埋进地下,这才又有了张居正墓地。然而张居正墓却日渐颓败,渐成荒冢和城市的垃圾场。这陡然让我想起《红楼梦》里那句名言“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四十年后,改革的大潮冲刷着荆州,随着长篇历史小说《张居正》的问世,张居正之事被人旧事重提。一位有识之士才出资修复了墓园,成为收费的旅游胜地。
黄昏降临,暮霭渐浓。
我在黄昏的墓园中走着,身边跟着那条忠实的黄狗。我绕着墓丘走,它也跟着我走,如影随形。走到焚香炉前,它居然用嘴拱了拱炉中的残香,并用那样的眼神望着我,似乎在问我,你不焚香吗?焚香是对张先生的祭奠和敬重,来过墓园的人肯定是有来焚香的。我当然也想焚香,可是四周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更没有售香之人,我拿什么来焚呐?
黄狗见我无意焚香,失望的低下头,并且无奈地摇摇尾巴。
我亦无奈地躲避着它的眼神,开始四处寻找。
我在找《张居正》小说结尾的那个小丘,那个小说里埋在张居正墓穴旁张居正深爱着的玉娘的小丘。
明知道金学曾和玉娘是熊召政小说中塑造的人物,历史上并不曾有。我还是希望能找到那个小丘,希望有一个人能陪伴着他,不希望他就这样冷冷清清。
也许,张居正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冷冷清清,也许,他并不在乎这样冷冷清清,他追求的就是这样的冷冷清清,也许,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冷清清。
我带着些许疑问离开了墓园。
身边,那条黄狗仍然紧随着我。我望着它,感觉它一定是在保护着什么,抑或是在警惕着什么。
狗是忠实的。人呐?
改革是要付出代价的。从古至今。
随着我沉重的脚步,如烟的暮霭完全笼住了墓园。张居正的墓园,仿佛又隐进悠长的历史中。
回首望去,暮霭下的墓园仿佛更安静了。
作者简介:陈久全,笔名冰夫,吉林大安人,祖籍山东蓬莱。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小说学会会员。原中国铁路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吉林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白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沈阳铁路集团公司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天下书香》杂志专栏作家,《中国铁路文学优秀作品2013—2015年卷》责任编辑。
2004年中国文联全国首届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表彰大会代表,2006年中国作家协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第八届中国铁路文学奖评委
出版《冰夫散文选》、《关东雪》、《蓬莱大忠祠》、《冲出瓶颈》、《杏花红了》、《瓜瓞蕃海》、《陈其学传略》、《一代忠烈陈迪》、《汽笛嘹亮》、《在时光深处跳舞》、《听涛集》、《老郭的风流韵事》、《流逝的风景》、《苏醒的光阴》、《一个闯关东家族的历史记忆》、《夜宿桃花潭》等文学专著十六部。作品曾入选2012年中国散文学会《中国散文大系》;2013年中国小说学会《中国小说家代表作集》;2013年中国工人出版社“中国企业职工文化大系”散文卷《荣光绽放》首篇;2010年中国散文学会《全国散文家精品集》;《散文选刊》2009年第五期“中国散文家方阵”;《散文选刊》2012年全国散文奖获奖作品集。
多次入选《吉林省文学作品年选》、《吉林文笔》、《中国铁路优秀文学作品选》。
曾获吉林省政府“长白山文艺奖”,吉林省作家协会“吉林文学奖”;“全国铁路文学奖”;“长春文学奖”;“东北铁路文学奖”。
名字辞条入选中国作家大辞典、中国小说家大辞典、中国散文家大辞典。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