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在拆迁里消逝
薛志河2013-11-18 09:13:45
一提及故乡,便会想到那遥远的小山村。一排排低矮的平房错落在山脚下,几株斑剥的老槐树笼罩着阴凉的小院,清清溪水在门前欢快流淌,袅袅炊烟在夕照里慢慢飘散。还有那沧桑的父亲,荷锄扛镢,立在田间地头,盈盈笑脸里溢满田野的希望。也有那年迈的母亲,割菜买肉,穿梭门前村口,焦急等待中饱含浓浓的亲情。
故乡是童年的代名词,想到故乡,就会想起童年的欢乐时光。小巷中追逐嬉戏,画个格子便可“跳方”, 拣块石片就能“打瓦”,还有找个墙角一靠,已被现代人演绎成“躲猫猫”的“挤油”。田野里摸爬滚打,东采西摘野菜瓜果装满篮筐,浅掏深挖鸟蛋蚯蚓一应俱全,站上高坡一个纸糊的风筝放出山那边的梦想。
故乡是永远的记忆,一道永恒不变的美丽风景。小时候的生活是艰苦的,物质匮乏,有时仅能维持温饱。一场电影引得全村沸腾,富裕人家里的一台黑白电视让整个夜晚都热闹不止,一本小人书更是争相传阅的奢侈品。单纯的日子里有了懵懂的憧憬,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艰苦的磨难中生出更多的渴望,于是迁居闹市把故乡变成回忆,学会了给孩子讲过去的故事,也时常领孩子回到那遥远的小山村。
谁曾料,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与河西。想当年“农村包围城市” 乃星火燎原,看今朝“全国城市化” 如洪水猛兽。在推倒平房住高楼的疯狂叫嚣中,一张张“示范小区”的宏伟蓝图激起拆迁浪潮汹涌澎湃,以席卷全国之势强行推进。所过之处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纵横驰骋间谁能相抗!万千民众心似黄河水茫茫,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一夜间小山村被夷为平地,就这样,故乡从人们眼前消逝。
拆迁惹起民怨沸腾。君不见,血性男子村委会里拍桌而起,豪情须眉马路中间怒目相向。问如此生气为哪般?却原来,不是拍住祖先的根基,只担心拍来房屋的多少与大小;怒得是不为保留宗族的命脉,只关心有谁敢来与我挣房产!家家关门细算计,沾沾自喜于不费吹灰之力摇身一变为百万富翁(婆),哪管什么人情冷暖,父子反目,兄弟成仇。楼高了,心远了,亲情淡了,乡情散了。
住进楼房,学会了讲究。不似当年小平房,走家串户吆喝一声推门可入,炕头一坐,促膝拉手,散茶一壶,闲话半宿。如今层层高楼上,对面虽然只隔两步,也得轻敲门慢按铃。及入内,又拘促不安,坐立不是,眼睛转几圈,脚却不知往哪里放。客套一句“家里装修得真好”,便急急退出来。回到家四处一看,虽说吃喝拉撒睡不出屋全能解决,却总感觉不自在。哪像乡下,抬头就是明朗的天,出门一片广阔的地。
拆迁把村支部变成了居委会,把农民变成了市民,也把故乡变成了一个梦。挤居在一栋大楼里,甚至都找不到家的感觉,更何言籍贯是哪村哪庄。失去土地意味着失去家乡,“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放眼望,哪里还能捧到家乡的一把泥土?这份爱,迷失在林立的高楼里。
开始学会做梦。梦里,田野里长满庄稼,山林的风吹绿树梢,牛羊悠闲地吃草,孩子们尽情地欢笑。梦里,没有喧嚣,没有纷争,只有宁静,只有友好。梦里,找到了故乡,找到了亲情,找到了那份久远的、纯净的爱。
故乡啊,如何才能再回到你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