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在小说中诞生的孪生兄弟

顾艳2023-02-21 10:57:25

在小说中诞生的孪生兄弟

 

作者:顾艳(美国)

 

一、撑起一片天空(后记)

 

  说起写作,我是一个马拉松长跑运动员;不过中途有停顿,那是2009年秋,我访学于斯坦福大学东亚系,接着又去了康奈尔大学进修创意写作,除此还有读博、教学,带孩子、照顾病中母亲等事儿便停笔了;一停就是十年。我从20203月恢复写作,开始主要写诗歌和散文;三个月后进入中短篇小说创作。屈指算来,在近三年时间里,仅小说就发表了41篇。前段时间我选了38篇小说,编了两本小说集:一本是《极光号列车》,一本是《阿里的天空》。

 

  回归小说写作后,我基本是两个方向:一是北美生活系列,二是国内生活系列。《极光号列车》这本小说集,由3个中篇小说,15个短篇小说组成,所写内容基本以留学移民美国的中国人为焦点,以及他们在美国安身立命、融入社会的种种经历。

 

  在这部小说集子里,《楼下》是个中篇都市小说。前两年,我从美国莱克星顿小镇,搬到了华盛顿特区。从前我对这座城市的认知来自新闻报导,以及后来的到此一游;但真正居住下来的感受,却别有一番风味,也深感“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因此,我特别关注这座世界之都里的华人移民和留学生命运。

 

  早些年,我比较注重小说中的诗意和哲理,以及对复杂人性中的美与恶的探求和追问。譬如:中篇小说《无家可归》,长篇小说《杭州女人》《灵魂的舞蹈》等,都属于城市诗性哲理小说。如今我仍然觉得用小说内部的精神气,维持一种纯粹的诗意和哲理,还是非常重要。当然小说的氛围、情绪和节奏至关重要。情绪不仅仅是人物,还有环境和时间段所产生的不同情绪;而节奏就是让小说宛如交响乐一般,既有乐章也有快板、慢板等;具备了这些元素,倘若在复杂的人性中,挖掘不深没有救赎感,那么就会显得过于阴暗、晦涩、简单,仅是故事而已了。小说需要有好的故事,但好故事不等于小说;故事需要提升到一定的境界,才能称之为小说。

 

  如今新移民文学在国内主流文坛,亦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作家们各有各的视角和表达,但由于作家的天赋秉性不一样,表达的东西也就不同了。归根结底,每个作家都只有抓住自己的那个“我”,自己的那一份天赋和诚实,表达起来才能得心应手、才是独特的。

 

  《楼下》这部小说,主要讲述发生在华盛顿特区公寓楼里的故事。小说中男女主人公的原形,就是我住在华盛顿特区公寓楼里的唯一中国邻居。当然故事是虚构的,华盛顿的外部环境和公寓楼的内部结构是真实的。如果我不住在华盛顿特区公寓楼里,那么许多硬件部分的细节无法亲身体验。

 

  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安米是大学教授,一个非常自信的女人,而男主人公小阳恰恰相反;他胆小、颓废、窝囊、身体虚弱,这就有了很大的差别。在丛林法则适者生存、弱肉强食面前,男主人公小阳肯定被淘汰出局。

 

  来到美国后,我对种族之间的关系问题有所思考。在多元文化主义盛行之时,白人依然有着根深蒂固的保守主义意识形态中的等级制观念,少数族裔的理想并没有成为现实,并且一直被主流社会拒之门外。因此,女主人公安米身上的自信和强势,确实是移民的生存之道。

 

  如果说,我们中国社会处在一个城市化的过程中,城市越来越大,农田越来越少;那么美国除了纽约、华盛顿、旧金山等一些城市外,基本都是小镇和乡下农村了。我在莱克星顿小镇住了好多年,刚搬到华盛顿特区时有些无所适从。首先华盛顿特区时不时地响起警笛声,让人心生厌烦。其次若大的公寓楼,一通到底的下水管里响着“哗啦啦”的流水声,吵得人无法安眠。虽然久而久之都已习惯充耳不闻了,但想想还是懊恼,必须维护自己的权益,我就向物业部门提了意见。

 

  小说中写到的华盛顿特区地铁,对我这个只开车不乘地铁的人来说,并不熟悉。为此,我买了一张月票,把红线、蓝线、橙线、黄线、绿线、银线搞得一清二楚。有时写作累了,坐上地铁去景区、博物馆,或者商厦转转,都会给我带来意外的惊喜。有次,我在地铁车厢里遇到了一个喜欢舞蹈的黑人男孩;还有一次我在华盛顿国家美术馆的西座古典馆,遇上了移民来美国的画家朋友和他的夫人,真是他乡遇老友,有种特别的亲切感。后来我们一起观赏了佛罗伦萨,以及意大利中部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还有17-18世纪西班牙绘画和法国绘画等。这两次相遇,两个人物在我脑海里变形后,就产生了小说中的绿毛。

 

  对艺术的追寻,需要极大的激情和热情,慢慢的我就喜欢上了华盛顿特区这座城市,还有它的大华府区域。无论在哪方面,这座城市总能给我视野开阔,嗅觉灵敏。

 

  回过头来,再说男主人公小阳这个陪读男人;不会说英语又有着病病歪歪身体,起伏跌宕人生,最后还因为打人进了拘留所。在妻子眼里他是个无用的窝囊男人,却并不因此沉沦,而是自我救赎。他在拘留所里学习英语,用每天记日记的方式,拯救自己的灵魂,从而得到反省。

 

  楼下是所有住在华盛顿特区高楼住宅群里的人,每天都会去的地方。有人散步,有人遛狗,有人坐在路边的咖啡吧,也有人仅是汽车进进出出;但无论怎样,楼下比住宅楼巨大的石头箱子温暖多了。

 

  在这部小说集子里,我也涉及到了从大陆移民来美依亲生活、或是独立生活的异乡老人。比如:短篇小说《海边的椰子树》,就是展现中国外婆在美国的生活。中国外婆在美国是一个为数不小的群体。早些年,我在斯坦福大学时,遇到过很多中国外婆。她们从故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美国,帮着管孩子的孩子。她们不会英语,不会开车,最要命的是儿女们下班回来都很累,也不想和她们多说话。她们的等待落了空,难免沮丧。有些老人包容着,有些就和孩子们产生了矛盾。天长日久,隔阂越来越深。

 

  《海边的椰子树》里的外婆,集众外婆于一身,主要表达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通过绵密叠嶂的细节,阐释女主人公外婆的艺术形象,并揭示出中国留学生在海外的拼博和不易。小说中的外婆,是一个上海女人;为了儿女来到美国,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肩负着管教第三代的重任;但海外生活对老年人来说是更加不容易的。外婆和大多数在美国的中国外婆一样,除了语言不通,不会开车,还有无处说话的孤独。在经历了两次失去亲人的疼痛后,外婆克服许多心理障碍,对这个破碎的家依然尽心尽责,撑起一片天空。

 

  然而,外婆的姿态始终是低到尘埃里去的那种。外婆骨子里是中国传统女人,有着坚忍不拔的精神力量。在孩子们面前,她内心也是最柔软的;同时又具有一颗丰富敏感的心灵。外婆这一角色,也就是一个女人从出生到成长、到衰老的最后历程。她们有着丰富的人生历练,或悲、或喜,但到最后都不可能一个人孤独地存在。她们必须与亲人,与世界共存,直至生命的结束。

 

  除了我上面谈到的《楼下》和《海边的椰子树》,小说集中还有《吹萨克斯管的男人》《极光号列车》《茉莉,茉莉》《漫长的旅途》等,都是好看小说;其人物在灵性世界里有着内在的精神深度和灵魂皈依。

 

  写好中短篇小说并不容易;我思索着,努力着。每一个写作时间段,我都想自己在思想上、技巧上有所提高。这就需要眼界,品位和格局。我希望把小说写得像诗歌那样精致。当然,比之中短篇,我更喜欢写长篇小说。在长篇小说那里,我的想象可以很过瘾地腾云驾雾。我可以与我的人物交流,不需要像写中短篇小说那么克制;不过克制是一种能力,中短篇小说就是培养作家这种能力的。

 

  最近我重温了亨利·詹姆斯的短篇小说,其中《真品》是一篇十分耐人寻味的小说。它通过故事揭示了“生活真实不等于艺术真实,换言之,艺术真实不等于生活真实”的道理,并通过此小说验证了自己的艺术理论:“超越生活的描绘,把显而易见的、世俗的东西引向更高的层面。”

 

  亨利·詹姆斯的短篇小说,把心理小说发挥到了极致。他的一些理论也是我欣赏的。的确,优秀小说不仅应当展现(而不是讲述)动态的社会风貌和生活场景,更重要的是应当鲜活有趣,能使读者获得具有美学意义的阅读快感。

 

  此刻,我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安排,估计仍然没有大块时间写长篇小说。那么如何用中短篇小说这个艺术形式,更好地展现现代人的精神困惑,以及对社会各种不同场合的生动记录,就是我需要去努力和探索的。

 

  其实真正的写作者开心的时候总是不多,主要来自生命内部的,或者说是感伤的东西时常会让人莫名的情绪低落,精神孤独;但写作能让我孤单而蓬勃,内心充满力量。我用不到三年时间写了50多万字的小说,20多万字的散文和随笔,与笔下人物交流,仿佛有无数个知己,让我内心充实;同时也在方寸之间照见自我,抛开浮华,遗世而独立。写到这里,我撩起窗帘,波托马克河上的天空,一片蔚蓝,春天正朝我扑面而来。

 

2023211日写于华盛顿特区

 

二、曾经生活(后记)

 

  《阿里的天空》这本小说集,是我近三年来的中短篇小说结集。一下子出版两本小说集,我有一种宛若十月怀胎生下龙凤胎的喜悦。如果说《极光号列车》这部小说集,完全是写北美移民生活中异乡人如何安身立命、融入社会,创造自我等主题;那么这本《阿里的天空》就是回望式写作。我站在北美的土地上回望历史,重新思考和探讨个人、命运与时代的缠绕,仿佛把自己置身在故乡的祖屋里,往事滚滚而来,有时竟然被曾经的生活感动得热泪盈眶。

 

  开篇的《迷途》,是我2020年夏天恢复小说写作后的第一个短篇。这篇小说写孩子失踪后父亲的感受。我以男性视角,梦幻般的第六感官和诗意般的语言来叙述故事,揭示人类心灵所面临的复杂而深邃的问题,使男主人公灵魂深处的痛苦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呈现。

 

  从这个男主人公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中年男人的绝望无处不在,但他们有着女人无法知晓的隐忍和克制。因此当他们被沉重的痛苦缠绕时,想说的话越来越少。痛苦有时与生命顿悟有关,小说中的男主人公范永和就是在极其痛苦中,最后意识到自己才是事件的原罪。

 

  集子中的第二篇小说是《岁月亲情》,一部关注老年痴呆症的小说。在中国老年痴呆症的比例,据统计已高达百分之十到十五,成为一个社会问题。而这病,很难确切地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待发现后大脑记忆的储存盘已行将报废。小说主题是“疾病和亲情”,如何承担亲情的义务和责任,就是我想通过这个小说来探讨的话题。

 

  都说久病无孝子,但病人漫长的患病生涯,承担孝道的代价十分沉重。小说主人公脑退化患者沈安君比较幸运,在她两个儿子都选择回避的情況下,唯一的女儿远隔重洋飞回母亲身边,责无旁贷地承担了一切。然而就社会和家庭来说,各有各的难处,尤其是独生子女,这孝道就成了不堪重负的人生负担,而对病患来说又该怎么办?我们每个人都将面对疾病、衰老和死亡。当真实的事情发生后,我们该如何选择,社会该如何对策?因此,《岁月亲情》是一部让人震撼和沉思的小说。

 

  由于疫情,我哪里也没有去,直接影响着我的写作和生活。因为除了写作,我还喜欢旅游、观察和阅读。许多写作灵感,就是在行走中,灵光一闪,有了想写的冲动。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发表作品至今,我已有42年的写作生涯;有时我想,支撑我坚持下来的除了热爱,还有不断地补充知识、亲历体察广阔世界;当然在芸芸众生中,我也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蝼蚁人生。

 

  前两年,我想回故乡去看看的心情特别强烈。好多次,在网上查看飞杭州的机票,不是无票,就是黑价。回去不能如愿,就写了篇散文《想回家看看》,聊以慰藉。疫情期间宅家写作,有了更多的时间看网,与朋友微信聊天。铺天盖地的新闻和小道消息,布满眼帘。那些民生的疾苦,让我想起遥远的二十世纪末,发生在我周边的故事。尽管岁月已过去了那么多年,可谎言的幕布,依然遮住苦难和不幸;危墙下的蝼蚁,得不到星辰的照亮,只能独自疗伤。

 

  我的小说虽然是虚构作品,但扎根在现实的基础上。因此在写某个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时,我都会去实地考察和采访。正因为这样,我暂时写不了当下在疫情中发生的故事,写的都是曾经生活。

 

  小说集中,《城西往事》是一个短篇小说。它如同一幅陈年旧画,清晰地展现在我眼前。当时我太想回故乡看看了,就让小说中英子这个叙述者的角色,成功回到了杭州。然而在阔别多年的街上,故乡已今非昔比,没变的是老友赵文那颗破碎的心,依然等待和寻找着她的丈夫杨星光。明知等不到,也找不到,可她依然固执地寻找着,等待着。这就是一种在虚无中,寻找心之依托,魂之所系的活下去的精神力量。然而,谁会理解她?世俗的偏见是根深蒂固的,连老友英子也理解不了,最后找个借口逃之夭夭。

 

  《歇歇吧》这个中篇小说是针对不少 “过劳死”而写的。我用白描的手法,让人物在行动和语言中凸现其性格。小说描述了当今城市一个普通家庭,每个人都忘我地工作,缺乏对自己生命的关爱,导致小说中人物金磊那样英年早逝的悲剧。

 

  说起《底层生活》,让我想起从前住在杭州中山北路的情景。我家附近有好多个报亭,报亭还兼卖各种杂志和畅销书。有时我会与报亭摊主聊天,各种小道消息,家长里短,都是从摊主那里听来的。我来到美国后,听说那些报亭有些倒闭,有些换地方,只剩下最后一家了;我就有了写他们的冲动。我在这个小说中,主要揭示中年夫妻下岗买断工龄后,一家三口靠报亭收入维持生活,以及艰难岁月中的矛盾。他们在面对时代变迁和社会结构变化时,作为底层百姓该如何取舍,何去何从,都是摆在生活面前的重要诀择。

 

  从前我认识的一个小学老师,在40岁那年果断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的那些一地鸡毛的事儿,也许在别人眼里都不是事儿,可在她这里就如同牢笼那样无法摆脱;最后让这些鸡毛送了她的命。作为朋友我为她感到惋惜,并深深地理解她。我很想为她做些什么,就写了《在湖边》这个小说来纪念她。写第一稿时,我如实道来,几乎用不着虚构。写完给朋友看,朋友说太灰暗了,怎么她就没有遇上一个好人?想想也是,她肯定遇到过好人吧;只是或许她被捆得太深,好人在她眼里视而不见了,才这么决绝地离开了人间。说心里话,这么美丽纯真有才华的女子,不该早早地结束生命。于是,我在第二稿就让她美丽坚强地活了下来。

 

  我祖辈是浙江海宁盐官镇人,不过我祖父十多岁就进了上海南洋公学,(上海交通大学前身)读书,后来又上了京师大学堂,毕业后一直在上海,没再回浙江海宁生活和工作。因此海宁盐官镇之于我就像梦中的故乡,其实说故乡只是我祖辈的故乡,令我神往而已。因此我身在华盛顿特区,用飞翔的思绪,写着遥远的海宁盐官镇。那么我在《盐官镇》这篇小说里都写了些什么呢?

 

  其实,我一时写不了遥远的祖辈们的小说,只能讲当代的故事。于是我以一个断腿流浪艺人陈叶的生命琴音,写了她在盐官镇的一段经历:她考取了英国伦敦音乐学院,本来一帆风顺的前程,却让她鬼使神差地承受了生命之重。她以刻骨铭心的痛感,真切地感受到生存的杀戮与生理的饥饿,以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这小说主要表达阳光与黑暗笼罩着的世间万物,人类的命运一年复一年地变化着走向死亡的客观和主观世界,但不散的精神一直会这么走下去。

 

  书中最后一个短篇《阿忠的遗嘱》,是我作为军嫂写的一篇小说。想到那些残酷的战争,更加感恩生长在和平时期的我们的幸福生活。《阿忠的遗嘱》主要讲述了一个80多岁的老人,回忆自己年轻时作为军嫂的战争生活,以及战场内外的心灵和情感。虽然我与这个人物隔着时代和年龄的差别,但作为军嫂,尤其是战争中的军嫂,我有着切身的体验。战场上的烽烟滚滚、伤亡、流血、军人的勇敢和悲壮,都让我在这篇小说中融入了我对他们的敬意和深厚的感情。

 

  除了我上面谈到的七八篇小说,集子中还有《阿里的天空》《寄养》《影楼》《烛光》等,都是我重新感悟到了曾经生活中的闪光点,感受到了那个时代人们的酸甜苦辣和存在的普世价值后,所诞生的旧世界里的新小说。

 

  恢复写作近三年,能够出版《极光号列车》《阿里的天空》这两本小说集,还有诗集《风和裙裾穿过苍穹》,让我心里充满感恩。感恩我的朋友们、编辑和读者们,是你们像光一样地照着我,让我内心火焰升腾,散发着绵绵无尽的对人类、对世界、对生活的热爱。

 

2023218日写于华盛顿特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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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顾艳】一级作家。199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已出版著作30部,曾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大家》《钟山》《花城》《作家》《上海文学》等刊物发表作品。获过多种文学奖。有作品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散文选刊》、《诗歌选刊》等刊物选载。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夜上海》《灵魂的舞蹈》《辛亥风云》;传记《译界奇人——林纾传》,《陈思和评传》;诗集《风和裙裾穿过苍穹》《火的雕像》《顾艳短诗选》;散文集《岁月繁花》《一个人的岁月》等。曾任教于杭州师范大学钱江学院,现为北美作家协会理事,外联部主任,第一届北美东西文学奖评委,居华盛顿特区。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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