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烟火巷子

贠靖2023-01-08 12:55:12

烟火巷子

 

作者:贠靖

 

  有人说,巷子是一座城市最接地气、最具烟火气的所在,也是一座城市的收纳箱。一条不起眼的小巷,一座普通的院落,或许装着一段难忘的回忆,收藏着岁月的痕迹,生活中的故事。

  年代越是久远,小巷的记忆,越在流逝的岁月里发酵。

  在我的印象里,巷子里的风,永远不急不缓地吹着。高高的围墙,生满苔藓的屋檐,油漆脱落的门窗,似在诉说着曾经的沧桑。

  我喜欢隐藏在城市角落里的那些寂静的、喧闹的,充满烟火气的巷子。

  春天,北归的燕子呢喃着在空中盘旋,剪刀似的尾巴铰开清晨弥漫的一团黑雾,大地就苏醒了。在吹过巷子的一缕暖风中,墙头上探岀一抹新鲜的嫩黄或新绿,一切便都鲜活清晰起来。

  夏天,亮晃晃阳光下,巷子里热得没了一个人。倏然,冰棍,雪糕——

  一声亮堂的叫卖声,让聚拢过来的人感觉到了一丝凉意掠过背脊。

  秋天,不用岀巷子,看着岀出进进,穿得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你就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美了。

  冬天,喧闹的巷子里则一下静了下来。在洋洋洒洒飘落的雪花中,踩得光滑的青砖上就有了一串湿润润的脚印。抬头看时,屋檐上,墙头上已落了厚厚的一层雪花,蓬蓬松松的,手一触碰似乎就融化了。

  这时,巷子里最高兴的要属孩子们了。他们追逐着抓起台阶上,墙根里堆积的雪花打着雪仗。阵阵欢笑声,把我童年的记忆一点点都挑逗起来。

  我喜欢巷子,喜欢巷子里呱嗒呱嗒走过的声音,喜欢巷子口传进来的油条豆腐脑,煎饼,土豆夹馍的吆喝声。喜欢站在门口,看着树荫下修鞋的大爷低着头,一丝不苟地用钉锤敲打着鞋跟。有时我也走过去,掏出一根烟递给他。他在黑得辨不出颜色的围裙上擦擦手指,伸手接住,嘴里道着谢,乐呵呵地夹在耳根后,又低头敲打起鞋跟来。

  有一对老者相互搀扶着,颤巍巍从身边走过去。我抬头看时,他们银白的发丝在风中抖动着,似乎所有的日子都堆积在那根根发丝里,风一吹就飘了起来。

  他们低头窃窃私语着,阑珊灯火下,不知在执念那一场刻骨铭心的过往?还是眷恋着曾经脸红心跳的牵手?抑或于安然的时光里追忆一起走过的暖暖的时光。眼里满满的都是爱意。

  生命中最为惬意的时光,是离不开茶的。没事的时候,我喜欢独坐窗前,沏一壶温茶,捧一本书。一边品着茶,一边瞅着一抹金色的阳光撒在对面斑驳的门窗上,一颗心沉浸于书中的故事,跟着跳动的阳光,一会喜,一会悲。这大抵就是茶的妙处,平淡是它的本色,苦涩是它的历程,清香是它的真味。时光深处,人生的况味,就在这淡淡的茶香里,久久地萦绕。

  我尤喜普洱,不张扬,如小家碧玉般温文尔雅。一瓢热水缓缓注下,顷刻香气氤氲。不浓,淡淡的,枣红的茶叶舒展着,上下沉浮,曼妙的身姿,如长长的红色羽衣,在这被倏然激活的沉淀的岁月的醇香里缥缈,缱卷。细酌,苦中有甜,甜中是苦,回甘中唇齿留香。这或许就是普洱的妙处了。

  我曾租住在一个叫冰窖巷的巷子里。西安城里一条很僻静的巷子,呈“丁”字形,东口与四府街相连,西口出去是甜水井大街。北口正对面是一座天主教堂。冰窖巷在唐代长安皇城内鸿胪客馆处,唐末改建后,逐渐成为居民坊巷。

  明代,在这条巷子里修建了秦藩王宫。到了清代这里则成为官府藏冰之地。巷子的北面,就有当时官府藏冰的冰窖。在地面挖掘不深的沟道,每到寒冬季节,官府就开始组织人力采冰储冰,沟道周围铺垫大量锯木等隔热物。到了来年夏季,大约是端午节前后,开窖取冰,巷内人来车往,喧哗盈耳,甚为热闹。

  下雨天,我喜欢一个人下楼走到巷子里去,试图在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巷子里,找到一些冰窖巷曾经的蛛丝马迹。我甚至一度内心里充满了好奇。在这种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的心怅怅地吊起来,一遍遍地在巷子里徘徊,想要从那一块砖、一片瓦,一贴窗花上,找到岁月残留的痕迹。

  在绵绵细雨中,我打着雨伞,倾听着雨淅淅沥沥落下的声音,看着细密的雨点落在屋檐上,溅起无数细小的雨花。

  我多么渴望,能够循着巷子里影影绰绰斜撒下来的雨丝,走进岁月的深处,走进一段寂静的时光。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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