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八角丁

曾文2022-11-29 13:37:16

八角丁

 

作者:曾文

 

  备课,上课,改作业,制定复习计划……不知不觉,又忙了一整个上午。我并没有感受到别人口里嫉妒、眼里羡慕的清闲。

 

  疫情肆虐的这三年,对于大家而言,并不容易,尤其对于这一届学生的学习,更是艰难。所以即使有时候,辛苦让我腰有点酸,眼有点涩,脖子有点僵,只要想想他们的未来,也便忍了。

 

  长假归来,专门为检测核酸而搭建在学校围墙外的蓝帐篷都撤走了,疫情应该是有所缓解了吧?

 

  听说旁边轻轨的隧道快被打通了。开工三年多了吧?虽近在咫尺,却一直没时间去看看。那可是穿城而过的一条通道,据说开通后可以大大缩短从城那边到城这边的距离与时间。

 

  难得今天中午没事,午饭后,与“陈大”相约,决定去与学校一墙之隔的公路上溜达一圈,关心一下身边大事——隧道建设。还有就是想透口气,舒活一下筋骨。关得太久,浑身上下全是书的味道;坐得太多,关节都快锈成一块了。

 

  “陈大”是我们单位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革命”,一般情况下,除了上课,无一例外都在办公室座位上备课、改作业。他戴着深度眼镜,听说是为了走出穷乡僻壤,小时候住校读书,夜里废寝,藏在被窝里看书所留下的后遗症。所以如今每每改作业时,脸几乎都要挨着本子了,我们私下里都笑话他,不是用眼睛在看,而是用脸在扫描。也许正是他的专注与执着,于是他得到了领导的赏识,同事的尊重和学生的爱戴。

 

  三年疫情,萧条了幸福的生活;一季清秋,荒芜了苍翠的自然。宽阔的公路上门可罗雀,公路两旁一溜的店铺无一例外紧闭着大门。四野的风景并不比校园内丰富,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只有路旁的行道树——梧桐上零星地挂着一些枯黄、焦卷的叶子,偶尔会有一两片厌倦了树干的叶,在空中打几个旋,悠悠地飘落下来。时间久了,厌倦的就多了,于是横七竖八地都躺到地面上,一层又一层。

 

  突然,地上落叶中,一只色彩艳丽的虫子凸显出来,它嫩绿触须,淡黄躯干,身披细绒毛,粘在一张焦黄的枯叶上,正蠕动爬行。映入眼帘的一瞬间,我的汗毛倒竖,惊悚加恐惧从心尖上直窜到皮肤上,鼓起一层“鸡皮疙瘩”,胃也不自觉的痉挛起来。这与当初听闻新冠病毒的危害以及无药可治时的感觉一样。

 

  我认识它,这家伙叫“八角丁”,又名豁拉婆、火辣虫、火辣子、八过辣,只听名字就足以让人心惊肉跳。我也有好多年没见过它了。记忆中,那时我还是一个小孩,正值大灾荒,土地干起了裂缝,农村一穷二白。但凡是带点绿色的植物都被人们当成食物吃了,留下光秃秃的田野恍若被蝗虫蹂躏过一般。

 

  桐子树结的果子叫桐子,青核桃那么大(乒乓球一般),圆圆的,顶部有个小尖,蒂部还会流油,沾在手上,粘粘的,黑黢黢的一片,吃饭前,需要把手在石头上来回磨好几遍才能洗掉。桐子可以榨油点灯,为我们驱走黑夜,也许是仙及鸡犬的缘故,于是它的叶子得以苟存,可以绿到老。只是当时我们还小,不懂得大人的艰苦与用心。出于好玩,常常爬到树上去摘桐子当球踢。

 

  有一次,爬上树摘桐子,无意中碰到躲在叶子背面的偷吃树叶的它,手背仿佛被烧红的铁板烙了一下,立马红肿起来,几排泛白的小疙瘩在红肿处格外耀眼。疼从那里发源,在我的神经里一圈一圈横向纵向持续蔓延,直到内心深处。愈痛愈恨,大人又说八角丁吃了桐子树的叶子,桐子树就不会结桐子了。于是,“家仇私恨”融在一起,连着梧桐叶子一块摘下来,用石块狠狠地砸它。  

 

  从此,对它心生厌恶。

 

  改革开放以后,生活越来越好。在奔向富裕的大路上,充盈我们眼眸的除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然后就是鲜花与绿叶了。这些年来,别说是八角丁了,连虫子都自觉地隐匿了踪迹。

 

  此时此地,再次看见它,儿时的记忆从脑海的底层一下子就窜了出来,清晰地呈现在眼前。那时,是因为天灾,你出来了。可,今非昔比,你披着“美丽”来,又是为何呢?

 

  对面人行道上的宽敞处,几个“白口罩”又在忙着搭建“蓝帐篷”了……

 

  我找来一根粗棍子,对着八角丁的头,使劲地打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我可不希望它带给我的悲剧在任何人身上重演。确定它死了后,我也失去了关注隧道的闲情。于是对着陈大说:“算了,回去吧?” 他向着“白口罩”与“蓝帐篷”的方向望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说:“好吧,回去吧。”

 

  “回去?回不去啰。”声音来自旁边一群闲聊的人。

 

  听着校园里飘出来的朗朗读书声。我想我无需跟他们争辩……

 

重庆市渝北区 曾文

2022.11.26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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