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这里的故事(外8篇)

青木措2022-11-22 09:10:03

这里的故事(外8篇)


作者:青木措

  

海北金银滩,一片充满魅力的草原,它的故事和独特是无法复制的。

这里的故事是古远的。这里宽广、浩渺,曾是古羌人热恋的牧场。一片灵醒的绿、一泓心旌荡漾的湖呈现出锦地千里,支支牧歌悠悠犹如卑禾羌海的浪波,还有一尊图腾在香烟缭绕之间。一个西进的梦从元始四年开始,西海郡、虎符石匮打破草原的寂静、也打破这里的自由和灵性,一个名叫王蒙的开启者,增添出民族融合及四海统一的一笔色彩,启开政治升平的景象。自此后时光,丝绸之路、羌中古道一一打开这片高寒、空旷的原野,促东西方文化交流,孕育出历经千年斑斓多彩的文化,还有一次次拱手西海,深念维护国家和平统一的祈愿始终,跟随历史的时光步步盛开成当下美丽的民族团结之花。

这里的故事是浪漫的。卓玛的身影蹁跹在馥郁花香的草原,一袭柔柔的花鞭甩响,轻击开歌王孤独的心房,闪亮的辞藻与花香沉醉在温柔的季节里,自此一个浪漫主义者在跳动的音符里启开草原的情思,一首获得爱情命名的歌谣唱醉了蓝盈盈的西海,唱醉了广袤的原野,也唱醉了大江南与北,引来世界翘首以望的目光。

这里的故事是缤纷的。以诗歌相聚草原、以诗意致敬自然,在诗词中酝酿风光,每一株植物、每一次翅影、每一颗关乎生态的种子都在诗人的歌颂中生长。青海湖诗歌节是金银滩草原得到的厚爱,是追寻生态与对话自然的盛会,那一首首诗行里闪烁着诗人唯美的赞颂和希冀;达玉音乐节是敞开呼吸和奔腾的顷刻,是聆听者进入审美艺术、审美自然的一种漫步,它将炫音及激情赋予草原无限驰骋和幻想;西海音乐论坛以王洛宾先生的名义传承与交流,将关乎赞美草原、蓝湖,赞美青海海北的种子根植于创作者、聆听者,无数艺术家的心灵上,让赞美的歌声嘹亮在净白的云端之上。

这里的故事充满着荣光。那是一场隐姓埋名的奔赴,是一场披星戴月的探索,青海湖边磨利箭,金银滩上挽强弓,无数人的呕心沥血熬过风沙雨雪、熬过人间艰辛,终于汇集成惊天绝响,春寒料峭的新中国从此扬眉吐气,民族的威严、祖国的骄傲一而擎天,草原上有了不朽的丰碑,丰碑上镌刻着沉甸甸的荣光。荣光属于卧薪尝胆的科学家,也属于那场逶迤在风雪里的迁徙者,为了祖国奉献草原,为了故乡回归草原的牧民群众,他们匍匐的身影里展现着平凡和伟大。无论是谁,他们都是奉献者,像记忆里迂回的河流永远闪烁着奔腾不息的荣光。曾经伟大的事物并未消影,这段经久不衰的使命和信仰将用赤诚被后人研学与铭记着。

这里有着精神传奇。一位牧人一样的公仆——尕布龙省长,这草原骄傲的儿子,他曾以群众为亲、以服务为本,以朴素的姿态铺展工作和生活的真实,在牧民的帐篷里,在农民的土炕上,都有他对牧民们关切的身影和话语,有他慷慨无私的奉献;他与干部群众为伍,深一脚浅一脚在沟沟壑壑里战山丘、斗风沙,一锹一锹修葺了高原上残破而干涸的皱皮,一棵一棵为荒芜的大地披上绿色的纱幔。他是一种精神也是群众心中不朽的传奇。

踏上跑道,是一种选择;为国争光,是一种精神,切阳什姐也是这片草原开出的一朵令人骄傲的花朵,她用拼搏,用信仰为祖国、为家乡人民的希冀走出一个个人生的起点,超越一个个世界的弯道,奔劲在一段段人生的冲刺,赢得了一个个辉煌的成绩,胸口的五星红旗闪烁着为祖国赴汤蹈火的信念,熠熠生辉的奖牌里有着为国争光希冀。巾帼不让须眉,她亦是一种精神,亦是传奇。

这里充满着无垠的希冀。露水晶莹的草原上,夏日的微风迎接着书记的步履,也迎接到他对草原的希冀:像石榴籽一样紧抱在一起来维护民族团结,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保护生态。一句、两句……无数话语之间令人尊敬的人儿向草原儿女嘱托着为青海谋发展、为国家谋安定、为民族谋复兴的使命及担当。我们记下党对这片草原的阳光、雨露,记住总书记的殷殷嘱托,将希冀和使命搬到思想深处,以草原为画纸、以蓝湖为圆点、以希冀执笔,描摹好千年未变的青青草原、保护好日渐文明、统一的烟尘往事,还要与这个美好时代契合而砥砺奋进,绘出万年翱翔、鱼群欢跃的自然圈,绘出根根相连、兄弟姐妹敬如宾的民族圆,绘出跟党走、舟水共济的幸福圈。

这里的故事充满故事,这里的草原将无限美好……

 

小城锦时

 

醉心的季节停留在挚爱之地的时光是短暂的。时间的节点就是这样铿锵,立秋之日,便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秋雨接管了余下的时光。夏时的时光倒是匆忙,决意要从高原小城的那份热烈中抽身而去,留下一份怅然和不得不有的旷然。

    海北之地的小城最绚的时节是在每年的六七月里,尽管只是这一两个月的光景,却拥有了最美的姿态,十分美好。

是只因春天的姗姗来迟,造就了夏天来得缓情、走得匆促,也是因这份匆促造就了小城里居住的人们极为珍惜夏季分秒的秉性,在这份匆促的时光里寻村问乡,踏林入山,留下一年之中最为弥足珍贵的记忆。时光也不会吝啬与谁,景致给予曼妙的,也给予四城每份独特。岁月不停地漫步,就在浩荡的东风里,五月野草定格在城邑的地平线上,六月均以迅速绿遍视线所及的旷野,七月野花次第开放。历经几场雨、几日阳光的招呼,草原上及小城里所有的植被、农作物都蓬勃而起。盛夏时,各个小城已然用一汪汪深深的绿打了底色,再用各种中国色彩纷呈铺排,将人来人往的城镇五彩斑斓,加之蓝天、蓝湖、白云、黄花竟是锦上添花。

来呵,小城如画。驻足、听风,淹没于这方土地千里涌动的青绿蓝黄之中,享受这个季节的馈赠,做个画中人。莫说是外地游客纷至沓来,就连本土居民也会起身带上期盼和萌动,喜悦出发,让心生长出翅膀飞向心仪的小城。

一年之中,总有些日子是花香扑鼻而来的好时光。若脚步挪移到门源时,一定要体悟一番夏日白风裹挟着一袭平凡又独特的花香拂过鼻尖的日常。这里没有高贵,唯有朴实。当你的目光落于这一片片金黄的农作物时,你会感叹这里不仅仅只有单纯的农业,是关乎燥热的夏季之中遇见消夏尤物的幸福,感叹晒在夏季里的黄绿色身躯,铺陈出的一片锦绣。

油菜花最有魅力的月份是在七月中旬,你定要选好金灿灿的时日感受这份闪耀着金辉的中国黄,不要留下“稍纵即逝的花开”这样的遗憾。走近它们,拽一棵闻闻,味道是馥郁的,在你的目光里它们似乎是一棵一棵自顾自的成长,把金黄的花蕊安放在茎叶之端,把晨露收藏在叶片之上,悠悠、缓缓地开出一个简单的自我的时光;若你驻足山顶远望,那金黄色的花朵密乍着,一片接着一片齐齐地朝着太阳,与众多绿意连成了绚烂的芳泽之地。

站在其中,成了缤纷的人,真的不忍用沾满尘埃的双脚去碾压这些黄灿灿的精灵,它们不遗余力地透支着色彩,还要在每一场雨后继续一鼓作气得用时光和风雨熬成一粒粒饱满的希望和金色的喜悦。千万朵金黄的花魂在年年岁岁中是要撑起这片魅力的江山。在播种人的信仰里,这里的山川日月,皆是它们身后的背景。

站在花香里,只想裸露所有的情怀和诗意:没有比此时的时光更好,像只蝴蝶不动声色地将黄色的花粉粘上裙角,或者做个勤快的蜜蜂也不错,追赶这个沁人心脾的季节。

走在草木山林间消夏消暑也是幸福的事。踏进祁连山林间,你可与一朵白云歇脚在古松树前,或者是找棵不认识的树挨着坐下,像挨靠着宽阔的臂膀。林间,层层叠叠的树叶遮蔽了火辣的太阳,只漏下几滴温和的日光。在冰沟林区,山草野花是大自然散养的孩子,点缀出瘦红绿肥的景致来。这儿一丛紫花,那儿一簇红色的野果,你会心仪于这林中斑斓,不愿再做匆匆的赶脚人。那么就在林间释放点闲情逸致来亲昵野花、搂抱树木、采摘伞菇,再遇到一条迤逦的河流尝试拖鞋沁入微微且透明的清凉,脚踩河石聆听河中的岁月之声。闷热久了,才颇感林间松海的慈悲,那就别辜负热情,听从大自然的教导,汲取“地球之肺”的气息,把自己活成天地间的一株植物。

避过烈日,在神圣的地方登高望远是一样的惬意。循着红色木梯登上太阳和群山会晤的卓尔山后即是眼宽心阔。漫步而缓行到白塔之处,阳光给白塔戴上金冠,仿佛山顶的人即在天上金光闪闪之处修行。眺望远方,可望到一方山水怀璧:城在群山之中,满山漫坡的绿漫了上来,漫过街道,漫过高楼,是别样的“小江南”。对望似心之山,内心会弥漫出柔软,这座远山的百宝箱启开层层欢喜:山顶蒙蒙有雪有雾、山间灰绿相间,山石傲骨,草木欣然、山下村庄星罗棋布,缭绕烟火气息。此山绿,绿得气壮山河,那山高,一切皆它为峰。

晨阳里,小城绿水青山、清河白溪载着喜悦;晚霞中,红山黄田氤氲着幸福,夜晚彩灯绚烂,点点融汇,沉淀出山川锦绣。

做了花草的亲戚、做了山水的知音,不妨再做做鱼鸟的朋友。青海湖畔的旷野已经绿得无所顾忌,飞鸟已尽情放纵翅膀飞翔在黄花迷眼的湖畔和那抹缕缕不绝的湖之间,这个季节它也是佼佼者。

湖水沉甸甸的时候是各种鸟儿飞至这里并打开这个季节岑寂的时光。懂鸟,定要欣赏它的身姿:微风起,它们也开始活跃,一会呼啦啦扑闪翅膀飞起又轻盈地落于水面开始游弋;一会儿又扑棱棱飞起,轻捷地悬于半空,忽低忽落。当水中银色的鱼儿挤得挪不动尾巴的时候,水鸟们便一头猛扎进水里,迅疾地捕食出一尾努力挣脱的银鱼,飞抵湖畔之处享受自己的烟火人生。赏鱼观湖的人群与飞鸟填满了广场、栈道,在这段时光里人们倾慕,潜心感悟着一种天地之间生存之道的自然美中。

风起时,蓝是摇晃的色调,数以万条的鱼儿是放逐在浩瀚无垠中的银色精灵,一世恋于水,一世掬于水。它们游荡在湖的怀抱里,或独自,或结伴成群,一念间摇头摆尾,一转身优雅甩尾吐出一串泯灭的泡泡,一跃身便是一波波涟漪,如此自由舞动在水下的乾坤里。

跫音这个岁月平仄的是这湖、这鱼、这鸟。湖因鱼而美丽,鸟因鱼而灵动,持重的蓝湖不再是蹉跎着岁月。

蓝湖是高原的坐标,美丽的金银滩与之以北的藏城守护青海湖而相惜的。季节用清浅的线条勾勒着金银滩的辽远,还用碧绿衬托起青海湖这蓝色的情感。草原茫茫,湖也茫茫,还有用苍茫装散的花香。金露梅、银露梅再搭饰点影影绰绰的绿草、红碎花,呈现着草原的柔情和美丽。环绕蓝湖,还能望见裸露在岁月中的沙海,经时光和风的雕琢,一道道沙梁,一道道波痕向远方延伸。金沙飘逸,蓝湖波动,绿原流畅,金、蓝、绿三色交织着,将这片沙漠绿洲的风韵铺陈得淋漓尽致。不妨在沙地之处留下一串茕茕孑立的足迹,亦或是狂奔于自由和乐此不彼,体悟原外空灵的风骨。

回望草原尽情中极目四望,真美,绿色的远与近连成一片在!在此,在无数五彩的经幡中,纸风马抛向天空的那瞬间,才会领悟这里的绿是一种难得的平静,只有鞭影下的羊群和马匹,怀有草木如此悸动的心事。穿过寂静涌动在你目光里的还有那高高在上的、放逐天际的白色精灵,轻盈柔美,四处流溢,要么一朵云和另一朵云反复折叠,要么这一片与那一片驰骋遨游。某个时刻,你看着看着自己是天上那朵行走的云了。

 小城,让人细细品来总有这些美美的味道,时光的韵脚,总是把时节里斑斓的背景铺陈在每一座小城之中。穿行在景与心灵的契合的城邸之间,有人叫它天堂,也可以继续叫美丽海北,这美中尽是比喻。


如今

 

如今,只要与“酒”打上照面、若酩酊大醉,那夜我会在一番情不自禁中把堆积的想念搬到已在翻江倒海的身体里继续翻来覆去,直到酒精和自己的脾胃不和,一阵眩晕呕吐后,必定路过一场清鼻眼泪、酒后思亲的人间。

想不到曾经无比厌恶喝酒之人的我,现在只以酒为号令,才会把内心的情愫馈赠给一座山,这座山就是我的父亲。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了父亲。每每想念他时,就在一次次沉醉中。就如父亲曾经如何想念他已逝的母亲那样,这之间大概有一定的传染性,这种想念都有着遥远的相似,也有着一种一脉相承的疼痛。

“怎么迷恋上的,就该怎样戒掉!”丈夫每次看过我醉酒之后的痛哭、醒酒时的难受时,总会宽慰和劝诫着对我说。怎么能轻易的戒掉?我深知所谓的饮酒,不过是想念的外衣,戒掉酒就像戒掉了所有关于父亲的记忆。十年前的口腹之欲让我轻易地在啤酒中豢养出一点一点的酒瘾,到父亲离世,啤酒改成一杯又一杯的青稞酒,这完全是因为父亲。这浓烈幽郁一时难以下咽之物,是父亲幸福过的证据。

成人的我们毕竟还是凡夫俗子,时光磨炼成我们日渐增长的年龄,却磨炼不出那么一点点坚强和抵抗力,我的人间依然会不分年龄的苦于与。亲的离世,对这种痛苦完全失去抵抗力。

酒,有时候真的是个好东西!父亲曾这样提及过。我亲历亲为过,也愿意承认,它可以让你在不愿提及的往事之间鼓足勇气去触碰、触碰醉眼迷离间浮现的久违的那音容笑貌,随着酒气穿肠过肚,思念直至心房。我想很多时候借用酒精喷薄而出是一种孤独的尘世,一张结满思念和悲伤的网。

我从前不理解父亲的嗜酒如命,或者说从小不懂得关心这些。只觉得那时父亲的悲欢并不与我的认知相通,兀自认为他很吵闹,琐琐屑屑、没完没了……

“老房子前有一片青稞地 ,屋旁有一片洋芋地,你的奶奶每年开春经常带着我去种地……”酒一下肚,话如泉涌。

父亲生前就喜欢在一种闲暇里,倒上一杯青稞酒,腾出半日随意,有一搭没一搭喝上若干口,没到午后便醉出酣畅淋漓的气息,不停地在酒意中又开始说他的故事。

说到青稞地,他眼里有了光,尚不是丰收的季节,但父亲的记忆一定又在燃烧,特别是说到奶奶时,此时的父亲又会哽咽,像个孩子开始抽泣、开始老泪纵横,开始边哭边清唱起他心中不变的歌谣《妈妈的吻》。人在不解时,有许多事显得无力改变,如果那时的我能读懂父亲的思念,在每一次父亲难过哭泣时,上前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或者母亲能够读懂他的心,每次能附和父亲的感怀,或许就没有了之后的兰因絮果、烟飞星散。。

可人总是在后知后觉中。那时我们只知道,父亲桌子上的酒随着时光不停变换着模样,父亲却是老样子,他内心的故事依然如旧,像老酒陈酿的愈烈,喝一次讲一次弄得作为听众的我们渐渐习以为常,后来越发觉得乏善可陈、难以忍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父亲在天公微亮中才渐渐睡去,在月华渐衰中喝着老酒、讲着老故事,在故事中一次次风生水起。

父亲是出生在农村的穷孩子。爷爷、奶奶、大伯、伯母和父亲仅靠着那老屋前一亩三分地生存于山洼之地。那时的奶奶特别疼爱父亲,连父亲已值青年时还带着父亲去田间劳作。那时穷不是件体面的事儿,而是件要命的事儿。待到家里大伯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家底单薄的家里几乎要揭不开锅了。于是爷爷在一场村里喜宴上,一场酒,与桌的一位陌生人之间便轻易地答应将十分恋家恋母的父亲招赘到远在千里的牧场当上门女婿。母亲也由这一次的介绍,同时坠入与父亲此生情感纠葛的开端里。

招赘,那时听来难堪,却真的改变了奶奶家的生活。在姥爷的帮衬下,父亲不仅当上了牧场工人,逢年过节时,奶奶家的饭桌上多了牦牛奶、风干羊肉之类的食品。这是父亲后知后觉较为欣慰的事情,对爷爷当时的的狠心予以了理解和释怀。只是在每个牧场黄昏的时候,他不停地思念奶奶。想起临走时,奶奶抹泪站在村头的情景便会流下眼泪。父亲自己的春夏秋冬与那个山村再无长久地瓜葛,他想念奶奶、想念夏天嚼着青稞的味道,想念奶奶做得青稞面、想念有母亲气息的家。从他留在这个地方开始,风里冷冽的气息,心中故乡的蔓藤,在空旷草原和蓝天白云间弥漫开来。那时的他爬上牧场最高的山坡,望着远方捂着脸庞,手指缝里渗出一滴滴湿漉漉的泪水来。

父亲思念老母,被我的母亲看出端倪。母亲告知同样爱酒如命的姥爷,姥爷心细知道父亲内向一向不善言谈,所以以酒宽慰父亲,起初矜持的父亲开始与老爷谈心畅饮了,父亲就这样在与姥爷的推杯换盏中,熬过了举目四望的陌生,熬出了随遇而安的生活。伴随着大哥的出生,父亲终于体味到自己生活的幸福和风生水起。父亲像姥爷一样只喝白酒,只认有青稞味儿互助牌的粮食酒。而这酒,又恰是像父亲的性格:沉郁、深厚、朴质。

一个拥有乡愁的人,在每一次还乡时,所作所为许是这样的千篇一律。在父亲心里,只有给奶奶、爷爷、大伯带足了礼物,带些在农村没有的吃喝,才能证明自己的真情实感吧。那时,母亲也善解人意经常随着父亲的意,装酒载肉,不远千里,奔赴婆家。这种义无反顾,这种慷慨直到母亲一次在奶奶家过春节时包了素馅饺子,却在地窖发现不知谁藏起的猪腿肉而说家里没肉包饺子的事而瓦解。有些事物就是溃败在所谓的将心比心上,母亲自此心中有了隔阂,对父亲一如往常、执着的接济有了自己的意见,几次旁敲侧击于父亲,希望他能够为自己的妻儿多着想,不要一味地为那个“家”付出。

这样的琐碎及分歧必定会埋下家庭纠纷的种子,父亲自此喝醉一次,必定与母亲吵上一回,谩骂母亲不通情理、母亲也毫不客气地回上一句“穷大方”。这种小吵小闹的战火直至蔓延到奶奶与爷爷相继去世。父亲终于内火攻心,从小吵闹变成了日后的“耍酒疯”。我想一个人性情皆变,通常都是从拒绝交流和从家庭变故开始的。自那以后,父亲与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似乎与我们生生相克,尤其是母亲;而各种的青稞酒仿佛变成了父亲这一生的“贴心人”,渐渐与之相容。

父亲与母亲虽然不合,但还是仍然在吵吵闹闹中维持和经营着这个家。他俩对待彼此刻薄,可对待亲朋好友时皆为热情。每年家里储备好冬肉的季节,是我们家颇为热闹的时候,这个时候父亲的酒肉朋友你来我往,盈门满座。来得多是父亲的朋友,或张三或李四,身份迥异、参差不齐。无论怎样的张三或李四,父母亲都会煮一锅喷香的牛肉,上一壶壶醇香的青稞酒。父亲好客到的程度,就是连认识不到一天的人都能和他觥筹交错。

父亲的好酒好客也是出了名的,家里几乎有摩肩接踵的样子,我是总看不惯这些来来往往喝得酒气熏天的人儿的,眼中除了透出鄙夷的目光以外,心里觉得这些人像极了电视剧中的食客,每每家中人喊马嘶、充满酒气,我都想逃离。尽管鄙夷,我还是推脱不掉父亲使唤我去“小卖部”买酒的事,我羡慕两个哥哥在部队和上师范学校拥有着他们的青春岁月,而我的华年蛰伏在酒里的岁月,就如此一天天地与酒瓶子打着交道了。从买一瓶互助头曲,到永庆和、七彩互助、八大作坊……我岂止对酒的名称有了刻骨铭心,连酒气也可判断一二,这种刻骨铭心中渐渐有了自己明晃晃的忧伤和反抗。

瘸腿的小匠人某一日来我家蹭酒喝,父亲扔下手里的修理活,热情地招呼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瓶酒在两人的快速攻势下快要见底了,父亲一声呼唤:“青……”,我便知差事又来了。我讨厌去小卖部、讨厌小卖部那女人这男人那些异样的目光、讨厌让我写欠条。我要抗争,这次,我并没有动弹,只是待到两人出去方便时,便紧忙在剩下不多的酒中掺和了大半个水,安然放在原处。掺了水的酒终究还是被父亲喝出了端倪,小匠人也是。小匠人恍然而后知趣地离开了我家,而父亲雷霆大作,掀桌砸碗,向我扔东西。父亲发作的理由是我不厚道,一旦让人家喝掺了水的酒会喝死人,后果很严重……从那以后,瘸腿的小匠人再也没有踏入我家门槛,这是我的反抗换来的。

那一年我15岁,整整365天的时间,我几乎没有和父亲和颜悦色过,而是闭门埋头苦学,想考上中专离开这个家。我对父亲热情的泛滥不予理解,对他交朋友不分三六九等不予理解,更对他死要面子、厚往薄来招呼客人的做法更是不予支持。直到有一次与母亲的侃谈中才得知,父亲秉持的是姥爷的一种待人原则。母亲说:“你姥爷那时当牧场干部,对队部牧民极为热情,尤其遇到有什么困难的邻居或牧民,哪怕自己家里孩子饿上肚子,也要把一口干粮送出去。你的父亲随了他老丈人……”,我听后一时无语,是非曲直之间,恍惚不已,到底是父亲做得对,还是我理解的错,总之最后我竟是无言以对了。

若说是酒品如人品,父亲算是毁誉参半吧。

日子越接近富足时,家道小康时母亲和父亲最终在不可调和中不欢而散。母亲的离开,父亲忽然和我一样,似乎觉得家只剩下三间房子。我不知道父亲的每一天除了醉酒以外,还能怎样度过。只是我每天以泪洗面。想必父亲那时一定和我一样悲伤,或者大于我的悲伤。父亲在自己48岁的那个冬季,天天怀揣着一个个“软包装”青稞酒醉生梦死着,而我的目光里渐渐只剩下一扇窗,只剩下夜晚蜷缩在被窝里唱起思念母亲的歌谣……

父亲去世的那年初夏,我并没有送到父亲最后一程。直到怀抱着刚满一月的孩子风尘仆仆的我才回到了老家农村去祭奠父亲。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我的悲伤越来越浓。远远望见老屋前那片青绿、杂芜的青稞地,泪水一触而落。旧宅的屋檐石瓦上深绿色的苔藓肆无忌惮地蔓延到整个屋子上,门槛褶间的铜锈泛出陈旧,眼前又浮现出父亲酒后思亲的样子。我抱着孩子一间间踉跄走进屋内、一间间趔趄出门,像一只孤鸟落进空空的巢……

走过父亲的山村,我懂了父亲翻山越岭的日子,懂了他与酒为伴的执念。如今,想起父亲像喝了烈酒,融进我的四肢百骸,流经血脉,传入心脏,渗出眼眶,顺着脸颊划出一道思念的弧线……


浅夏小记

 

暮春的最后几分暖风拨入树木花草的深心之处,这些娴静之物于是活泛出一个怡人而悸动的世界。

当五月小假敲响悦动的铜钟,久而足未出户的人们顺时打开惬意生活的门扉,按捺已久的聒噪和悸动犹如蜜蜂倾巢而出。该是挥别适合怀念和隐忍的那段闭关的岁月,夏意已经点亮了眼眸,不该只是在遥望纯美的绚丽中拘泥着,该是释放脚力,迈出陈旧的脚步,踏进自己居住的城镇、都市暮春浅夏的新景里寻找与温习。

绿色已经返回了被季节放空的自然,满山满坡那些个抑制不住的色彩啊,这儿几点淡绿、那儿几抹翠绿、远处几簇黄绿再来点缀些草绿或别的绿,如此这般各种绿便铺陈出一片深深浅浅此起披伏的绿色海洋。    

往夏都的方向亦步亦趋着,路转个弯,小白车也顺个弯,沿着许久未走过的路来走,与一座座绿色的山峰再次邂逅又擦身而过,曾经邂逅又擦身而过的树儿也久违了。另人欣喜呵,与一棵棵、一排排、一片片绿色擦肩而过的时候,分明望见那一个个架在绿色枝丫里的喜鹊窝也生出绿意了,是那只花喜鹊从春天开始的日子不厌其烦地“喳喳喳、喳喳喳”,把早春喊来、把暮春喊破,一嗓子叫喊出这一树树绿色的希冀和一窝窝绿色的相思。

我喜欢的五月不辜负春天破冰、破土、破寒的良苦用心,开始接管今年余有的三分之二的时光,用无限的诚意交出自己瘦红绿肥的姿态和生机盎然的灵魂来。诚意自然不仅仅是从一丝一缕、一点一抹的绿萌动,还从各种竞相开放的花开开始的。

浅夏是这样的,花静开,鸟轻翔,流水有流水的欢畅。

光落在花上,花落入眼里,芬芳是跟随暖风越过枝头,静静悄悄洒满人间的。无法拒绝繁花的我,脚步停滞在梨花林、辗转在碧桃树间又驻足在亭亭玉立的郁金香前,走了神的影子在花间凌凌乱乱,似乎站在任何位置,都觉得我这一身红色衣裙都逊色于它们间。

恍惚呵,我是曾几何时轻抚到初蕾的柔弱的,又是许久未见,才遇见如此绿浓花静的?像是昨天,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今晨就被谁一夜之间置在各种枝头。乍看,像落满绿枝的爆米花,雪白、淡粉、浅红……一朵依偎着一朵,一片映衬着一片,挤挤挨挨。暖和、自由、淡美在高昂的枝头呢喃时光。一种绚烂的情绪时而扑面而来,拽住一枝丁香安置在鼻翼间闻闻,香气是极好的,不禁会深感出一句:我们的夏都不亚于南国。

动起来的生活,总是美好的。驱车停停走走,走走停停,顺带走马观花。从小城到夏都,从城市到农村,一路上极有一种从北到南,由春到夏的参差感和一往而深的悸动。或许许久的怀念,望见小城的云朵安逸地坐在久违的青色山顶上莫名想哭,望见溪流汩汩地冲刷起残余的雪水流曳着一组组绿色的旋律莫名想流泪,望见岁月被纷繁的花朵浸染也是热泪盈眶……我捕捉不到自己内心的澎湃点,许是人只有有着一颗冬的心灵,才会被轻触而未语泪先流,才会懂得珍惜破寒之春的不易及红艳枝头的夏意。浅夏深深浅浅的绿色和沁人心脾的花影是有着强大的治愈力量,让我们忘记过往暗淡的时光,曾有的哀伤止于林梢、停于花间,一丝绿,一抹艳就是给人间的恩赐。

与死亡奔跑过的时光挪移而去,已与冬春沉寂,悦动起来的日子显得弥足珍贵。

不是吗?动起来的一切,足够美丽。从窗口往外望,夏日的阳光如水般灿烂的流动,云朵和风是沸腾的,城市是流动的,尘世是波光粼粼的。逶迤的公路因川流不息的车辆而美丽,城市的街道因五颜六色的身影蠕动而动人,大街小巷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而优美……

从小城延伸到城市,一直延伸到农村,用早起晨光忙碌到沉静的暮阳,不失生机。

踏进这座城市又寻进那个邻里乡村徜徉在旷野田间、草原林里,不单单是为觊觎一处美景,更想成为它们的一部分。有一瞬间想变成植物,像是花草一样伸展舒爽和旷逸的身姿,感悟泥土无私的情怀和阳光的气息;或是一粒种子,拥有一个金色的憧憬和充实的收获。停留和心仪于一垄田埂上,真不愿作一个匆忙的赶脚人。田野里的风,是找不到放风筝的孩子,框入眼睛的是一个个忙碌而普通的身影。想把一年的心动都埋在这里的人儿啊,把五月点缀的恰到好处。

搭乘着温暖灿烂的阳光,穿梭在花影绿意中,往返于浅夏和暮春,我沉入深深的梦幻,从行人到诗人,从诗人到草木,在意犹未尽的观望里不闲暇地转换着自己的身份。一些平凡简单的事物值得我们缓缓交出自己深爱的目光和情绪的驰骋,有些深爱显然不是诗和画或任何其他艺术建造完成的。

最终在恋恋不舍中,我们在立夏的暮色里返回,尽管有点风雨淋淋漓漓着,心里却怀揣着一团燃烧的火。那火是悸动,是幸福。

 

故乡情韵

 

    汽车如蜗牛一样在行驶,回乡的路在我的炽热中盘曲而下,冰沟大阪的积雪管尽管厚重却挡不住我的归心似箭。久违的牛心山已然清晰地呈现在我渴望的眼中,我可敬的家乡正微笑颔首,迎接这个离家的孩子了。

   顺势而下的公路像蜿蜒的银龙盘踞在这片大气的土地上,这片养育了我无数日夜的热土,是我无数梦境中萦绕的身影。这里的空气、这里的风,这里的山、这里的水使我豁然、使我忍俊不禁了,悠悠天宇旷,浓浓故乡情,多少次我像一个别离的孩子祈求母亲的拥抱,今天我与故乡相拥了 。

想这里的空气了。点点滴滴,沁人心脾!在异乡,始终觉得自己是医院里那个戴着氧气罩的病患,难以酣畅淋漓地呼吸,尽管是冬天,而在这里,空气是如此的温暖,让人如此舒畅。此刻,我就如同婴孩一般,呼吸到了母亲清新的味道,欣喜不已,无法运用一些恰当的词藻来形容内心的愉悦。

想这里的风了。自由不羁!即使是冬日,也倍感和煦。在你的抚摸下,没有了凌乱,没有了聒噪。你无影而实存,自由洒脱,大起大落。你给予的是一种恩泽,若没有你就没有季节的递嬗,一切便了无生机。风摇韵动,卷着松涛,吹醒山林的寂静和空灵、吹动跌拓起伏的草原,更吹起我心中的敬畏。

想这里的山了 。座座悠然自若,座座大气豪迈!数个日子里,看不到你巍然耸立的身姿,那种煎熬折磨了我翘首凝望的眼睛。山还是先前这些风骨犹存的山,绵絙蜿蜒。参差嵯峨的青灰色的山岩,突兀的让人赞颂。你傲骨嶙嶙的脊梁上是苍翠的松柏,脚下是一望无际等待深耕的田地,仰望你的身姿,总是这么过瘾。此时的荡气抒怀,是多少个白昼星斗的念想。你给予我的是怎样的感动和精神,是否正是这种不向世俗低头,不愿如别的山低矮的没有骨气,圆滑的没有棱角。那些山不像山,坡不似坡的混淆,是故作的曲线,是自负的亵渎。

想这里的水了。水依然有着先前那清冷和温柔。看似柔软的身躯却淌过了多少锋利的山石荆棘。多少高山,多少丛林在你的欢跃、乐观的激荡声中渐行渐远。这一方水是我割不断的一脉心柔,耳际仍然是奔腾的节奏和气息,曾经有多少次有你陪伴苦读,多少次在河畔细沙上刻下梦想,曾经那赤脚的欢乐和流淌的理想像水中跳跃的水花,伴着你澄澈的激励和我的嬉笑向着远方奔腾,我的生命与你其流共进。

想这里的一切了。山依着水,水映着山,静谧和谐。若不是光阴中的一次决然转身,我怎能明白你们袒露原色的生命已揉进我的灵魂,你们拾掇了我的往事,见证了我的成长,你们灿烂的光彩染遍了我的思想和梦魂。我以为只要每日单纯的牵出你们的幻影,浮现虚无的意想来回味便可慰藉我空旷的思念,谁能想得到,空想是苍白无力的 ,我竟如此虚弱也如此迫不及待,像山燕向往这片天空的高远蔚蓝,想与这里的风腾空嬉戏,想栖息在散发脂香的松柏上,想饱饮甘醇的河水,我成不了异乡里孱弱的灵魂,只想像不羁的精灵如此刻一般畅快地回归到大自然的怀抱里去……

 

海晏,那旁征博引的蝶变

 

     第一次涉足海晏是二十年前一个初秋的日子。那年我十五岁,正值少年。对一个没有历经背井离乡的人来说,来这座城是我一生难以磨灭的记忆。

父亲和我抵达这里的时候是个午后,天空淅沥着小雨。随着父亲那辆北京吉普车疲惫地摇晃,我从路过街景的车窗好奇而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眼下这座小城:短小的街道清冷无比,“丁”字交错的路口、可以计数的砖瓦房、那些显眼的电线杆似乎构成了这座城的血脉和骨骼。望着这一切清列的景象,我竭力不作胡思乱想,兀自尾随着父亲办理入学的各种奔忙。当和父亲走入一扇门,面对一个幽暗、逼仄、充满雨水的宿舍楼道,我便有了深深地绝望。冷清、空无、破旧……没有什么是我当时想不到的词藻。乐意或不乐意,自己因求学只能在这个不起眼的县城安放下自己,安放下所有的泪水,还眼睁睁地要与它度过漫长得毫无拒绝之力的时光。

父亲回程的那天,我的心长满夜色。每晚窗外那月亮或星辰成为我思乡而不停被打磨的寒灯。有时,一整夜我都做着搬回故乡的梦。熬到周末闲暇的日子,心想寻个地方慰藉自己的肠胃,还有自己缺东少西的需要也显得极为迫切,这次的逛街让我再一次验证出这座城最初给予我的感受:它的确有着空荡、寂静的形状。这里完全没有满足我多种选择的小卖部和市场,仅有的购置点也是门可罗雀。辗转一圈,我最终还是只把干瘪的背包带回宿舍,我不由得怀念起街市喧闹的故乡来。这样的低落持续一段时间后,我最终还是与这里的空洞进行和解,或许和解我们的是我对师范梦想的炽热。我用自己的乐观思想赋予这个地方一些积极的定义:这座县城寂静,真的适合芸芸学子安身立命,潜心读书。

被定义、定心的日子开始,我开始习惯学校清早广播里的音乐和着一袭呼呼的风声从远方递来的气息、开始习惯目之所及的山坡上那么多突兀和荒凉磨出一朵朵由黄及绿再到雪白的黄昏、习惯在寥寥无几的街道上,脚踩着落下的黄叶或雪的声响,用来打破这座城的寂静。

打破这片寂静的除了偶尔三两鸟雀飞过的声音,还有这里的风。风从低矮的山坡上奔涌而来,是这里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赏风竟然成为我们这些百无聊赖孩子的乐趣。当臃肿的风挤过窗台,我们的脑袋也集聚在窗前。起风后,总能看见一只只白色或别的什么颜色的塑料袋,像位脱离生态重心的自由行者,肆意地在天空忽高忽低着,飞过教学楼、飞到操场,直至我们的视线因抵达不了窗户边角以外的视角,我们始终没有猜出它要飞向何处。没地方可去的我们,竟然让一个个白色的塑料袋填充着周末的虚空。这股劲风不知来自何处,我们只知道它总会把校园里的红色旗子吹卷起来、展开、又卷起来。我曾用单薄的身板与这里的风有过面对面地较量,它总让我倾斜着身子才能顺利完成走路,如果风再大些,我怀疑自己对它完全没有什么抵抗力,像那只起舞的“白鸟”一样飞起来、飞得肆无忌惮。

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适应这里的风,不能接受它裹挟着黑色灰尘和沙土进入我们的鼻口,还有不论我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何等严实还是渗入我骨头里的刺痛。在这样的季风里,这种欲拒还迎的尴尬中、这种少年心事的另一个名字可以称为乡愁。那时我该有多么怀念故乡的青山绿水啊。这里没有森林,似乎什么也没有,只有长长的旷野和轨道,还有顽固不化的风。

在一个晴朗之日,沿着不知去向的轨道踏青,我和舍友最终发现那些风中飞翔之物的归宿,它们被齐刷刷地挂在一排排的沙柳树和沙棘树干上,颜色缤纷,仍然负隅顽抗在一习微风里还猎猎作响。此景此境,就如此给我们上了一堂植树造林的生态课,眼前低矮的绿色屏障就这样认真而坚强地与白色垃圾抵抗着。

那时候,我对这座小城勉强地渗透着喜欢的情愫,对它爱得很浅、爱得很慢,以至于这种培养起来的情感被一年后学校搬迁而消磨殆尽,离开小城后我似乎没有再考虑过与它终有一日也许会有生活交集的可能性。如今,依然是一个午后,比曾经更美丽的时光,我在阳台的余晖里,再次重拾到多年前照入窗户里的光泽。远处的山坡依旧有着突兀的美,绿色布满曾经的空旷,小区的烟火里飘荡着红色赞歌的气息。

我以为自己会在故乡做海晏的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旁观者,在与它的一百多公里开外拥有另一种乡音乡情,道听途说着它的变化和发展。孰不知今日,生活镜头如这片余晖又稳稳地落脚在这座曾被我挑剔的县城。它依旧寂静、有风,风格不变。只是它的空无和凋敝完全消失了踪迹。

六年的时光我在这里成为一个心甘情愿的人,也完全收走少年时的青涩见解。我曾错误地理解一座城,把一片寂静理解为它的荒芜。我承认再次地辗转是六年前奔着一个人而来。如今,湿濡我眼眶的不再是二十三年前的空旷和凄凉,而是一种蝶变、爱和温暖。城中有爱,才得以一个外乡人驻足扎根。在烟火的生活里,我每天在这座县城的气息和影子里寻找到更多的力量和方向。

曾经的县城蝶变了,犹如我的脱胎换骨一般。闲暇的时候,我和孩子便随着丈夫的引领和向导,在这座县城东奔西走,这有着回亲之感,使我无限地与这座城接近、了解、接受爱与被爱。

在走街串巷里,一种老景翻新之感总会奔涌而来,目之所及给我的是感慨和惊叹。小城和我一样没有曾经的青涩和干瘪,单一的街道是再也寻找不到,还有那些站在县城中央蹩脚的电线杆显然失去了踪影。我曾无数次关注的塑料袋终究也被创卫之举留在那段记忆中。我先前不知道,海晏还有那么多我所不知的村庄,当走入这个名为东达村、那个名为哈勒景的时候,难以想象如今的村落完全不亚于城市的斑斓,它的斑斓之处在于农作物都露出金黄而朴实的笑脸,依山而建的村落整齐罗列,静谧而独立在县城的一隅显得与世无争,村委的书记们笑盈盈地融入群众之间为一些他们的家长里短推心置腹,也有着喜不自胜……

闲暇的时候,迫于肩颈的需要,我也会陪伴在健身器旁甩臂蹬腿的老人身旁,做足一个年青人认真健体的姿态,一边沉浸在儿子和其他年纪相仿的孩子的欢声笑语里。

在小城里久了,就会知道节气的冷与热、风的来与去,也就知道那条嵌在心底多年轨道的去向。

真正爱上小城的是它一直被隐喻的奉献。远山微云,草原茫茫,我总会想起迁徙而去的牧民,总会想起涉足这片草原的贡献者。我这才理解这种一直就有的荒芜和寂静是呈现着这座城无私奉献的魅力所在,才理解这种寂静和荒芜曾造就过伟大的梦想。那条被我和同学们走过无数次锈迹斑斑的铁路是应该有一样的使命和荣耀的。

也许那股臃肿的风来自湛蓝的青海湖的吧,抑或者是名为三江源的旷野吧?不管怎样,我如今都喜欢。一种远去时间景深的追溯扑面而来,我这个融入这里的空气和风的外向女子已然敞开着颂唱的心扉。

海晏县这座小城在群星中,从不以形象的光芒审视和发展自己,而是默默无闻地让生活在自己怀抱里的人民大众在两弹一星、草原之子的精神时光中感悟自己的幸福,珍惜当下。就像我。

我想美好的事物一开始是黯淡和质朴无华的,它终年在低处,闪烁着泥土一样的本色,随着现在岁月的沉淀,它逐渐显露出它的本事来。就像我少年和成年的经历,就像这座小城,将来会有更多亲历者、见证者旁征博引出它日新月异的蝶变。

 

那是我喜欢的模样

 

总不能辜负了时节的赋予,严冬已逝,初春渐进,想去寻春的兴致也是不能给辜负的。

闲情逸致中漫步着,稍带些许韵味的明察暗访,我摸摸暗淡沉厚的土层、触触萧疏的树枝,一会儿远望旷野,回看草原;一会儿亲近冰湖,问候疾风,左顾右盼,施施而行……总之,我挺享受这种闲逸,挺喜欢自己追寻春天的模样。

冬天的素净及木讷还依然逗留在这个静谧的小镇上。三月入城,惊蛰已过,本该见草、见花、见虫、见鸟的季节,可在这里隐得很深。在北方高原的小县城生活了三十多年,深知地域之差,明明觅而不见,却总是不厌其烦地心存希冀,执着于寻得一个勃勃生机的开端。

寻找春天这样的乐事,当然还是先想着在那片印象中草原肥美的哈勒景乡开启。即便是早春,草原上着实没有可多的色彩,头顶上是一片瓦兰的晴空,脚下延伸着无尽的枯黄,那枯黄上偶有一片、两块、三行的素白点缀着,影影绰绰其间。早春季节,这或许就是草原和旷野里最占比例的色调了。北方的雪依然是这种不谙世事的模样,我倒是挺喜欢。它不依着节气循规蹈矩而来去,隔三差五地便落入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凡间。春天里每次落雪的时候,凝心品雪,鼻翼间总闻出些许春天的味儿,感悟出一种思念,一份久违。就这样用一颗喜欢和娴静的心收纳着这些凉凉的白,素素的美。三月的白雪倒像是绒花,随风轻飘曼舞,也不亚于南方柳絮飘逸的姿态。南国的柳絮被美其名曰地为银银雪花,我们倒也可反观比之,它俩谁也不逊色,都给与人一种美好的遐想。在春天,雪是一个瞬间的过程,熬不住有阳光的日子,落地基本就算是给融化了。年后,小县城里下了四、五场雪,没有一场能被日子挽留到第三天,小城街道上的雪在阳光的热情洋溢和勤快人儿的执着里总是留不住的,倒是草原和沟壑挽留了许多。没有阳光的雪天,雪可以肆意地裹起山峰,装扮些秃枝苦桠,撩弄出点天寒地冻的动静来,将这里的春天又沦陷在一种短暂的冬眠里,把一切又心血来潮地雕成另一种风情和存在。被觉寒意的人儿给束手束了脚,也不至于把自己的思绪也约束了去,可以在一片素白中,用自己的遐想携带些热情描摹一番内心的春天,绘出点五彩斑斓的吧?

从来未见过入春后的湖,兴致使然,我们告别了旷野和草原,又奔向了几十里外的湖畔。

这里并不完全是寂静的。站在冰湖与黄沙的中介,闲不住的风总是呼呼地一阵紧着一阵,连吹还带着戏虐,使我开始应接不暇地整理起自己被无数次被它吹乱的长发。别计较这股子风如何毁了你端庄娴静的模样。其实它还是挺好,总会忘了过往吹拂了的事物,一到开春,就喜欢打开自己再一次造访人间,如此不厌其烦地从头到尾的使劲再吹一遍。它忘乎所以,从头再来的模样,我也是喜欢的。风是残冬与初春最早的交集,小镇的春天不是似千树万树一夜花开的景致,是被风一点一点化开的,被春阳一点一点播散开的,化出吐芽的牧草、渐绿的嫩叶、破冰的湖水……

湖畔的美是清冷的。呼呼的风声爬上细软而凹凸有致的沙地,簌簌地吹过昂首的劲草,抵达眼前晶亮的冰面,一阵一阵地轻轻掠过,在薄冰上吹开几处银花,这些银花也以马不停蹄地之势随着风向前奔放而去。吹走雪的地方,似乎只有云影在这冰面上绽放出婆娑来。

我并不有恃无恐,还是得顾及体重带给冰湖的负荷,轻轻挪移了几步,便不敢再向前,就在转身返回湖畔的路上亦步亦趋着,胆小的不再奢求看什么鱼影鸟影了。在渺渺沙岛上捕捉上点芳草花影,只不过是春天的神话罢了。这里我只能寻找到的只有空远和现实,它们交叠在我的双眸里,我想这也是幸福的,在空远里和现实里静心考量自己的一切,这样幸福的时光就这样安静地随着湖天相接一直向前延伸着,在故乡与遐想之间,在语言与情愫之间,此刻的寻找和长久的等待显得逼真一些。

寻春的路径上,我并未如愿以偿觅得一抹绿色的胜迹,没有觅出草长莺飞,乡野山花,但觅得了春雪、暖阳和劲风。站在春天的端口,我清点着所觅得的一切,也喜欢着它给我的一切,只是我更喜欢自己寻找和等待的模样。

我能够等待,也能够希冀所喜欢的事物都会以期待的模样到来。那些在冬天枯萎的、逝去的,在一点一滴姗姗来迟里复活。你看,每一株草会努力发芽,每一枚叶会尽情舒展、每一朵花会努力绽放,它们正在努力寻觅一个生长的方向,先以单纯之势,继而成为丰盈,在这样的期待里,我们终会等来绿意渐浓又幽深、花香携着暖风拂来的春天……

春已随时光入痕,我们终究会等到一个生机勃发的模样。

 

八月叙事

 

无以遮蔽的雨水突然刀子一样,刮痛夏末秋初的时光。八月的山洪还在心里肆虐呼啸,病毒又像雨后的菌类开始在草原上层出不穷。

云走。雨急。夜难眠,仿佛所有的不幸是八月的夜晚带来的。黎明之前,我还热切地关注邻里县乡失散的乡民是否可以平安回归,心疼田野里的狼藉和疮痍;祈祷骄阳不再似火,不再怂恿山火煎熬遥远的重庆。一种痛心疾首还未来得及结束在一场失眠中,另一种痛苦便打破小城的地平线,让破晓而来的时光陷落在巨大的空和沉重里。

静默了,海拔三千米的小城被迫停歇。

新冠。我们对它从来没有什么好感。终究它堂而皇之地光顾了这座从来素净而美丽的县城。这个喜欢辗转在城市间、穿梭在人群里、游弋于四季里的毒物还是处心积虑地捕获了几个粗糙的“猎物”,通过粗心大意的口鼻,桎梏起我们的生活。

总以为屏幕里醒目的病例和数字会与我们遥遥无期,老死都不想和新冠往来。有人问,是怎么来得,有人也开始追根溯源。

而新冠有话说。人们每天能戴好一层非N95的口罩,很不情愿地做着每一次不痛不痒的核酸,还选择性移动在已圈已点、可来可往的地理坐标上,我都有目可睹。当你们看见自己依然拥有一片绿色,庆幸不已后,就自顾自又跑成了一匹匹脱缰的野马。我知道有机可乘了。

当然这是属于我的自我分析。站在毒物的角度,我想应该是这样的。被困家里,躺在床上的我,和别人一样也不停地沮丧着。

与疫情不想扯上半点关系的人,委屈巴巴地向亲朋好友诉苦着。他说说自己每天小心翼翼地活着,像一颗鸡蛋须轻拿轻放。心里捧着最庄重的法则——不聚集、不扎堆、不出省、三日两检……生活里几乎得了一种违心的洁癖症——不去挨近拥挤的城市、不旅游、不去靠近久违的朋友,不去触碰被多少人染指过的物品,就连平日里爱吃的一家餐馆的油泼面,也下不了口了。还有当看到某个地方的陌生人东奔西跑的轨迹、狂欢后的流调,他都会不自觉地惊慌一下、筛查一下自己,回想一下,他和那个人八竿子都打不着,最后庆幸自己总算是一个脚踏实地、已固步自封的孩子。

但现在,事实嘲弄了他。他和我们一样被新冠抓住了把柄。任意妄为的行走,还是把我们扯了进去,连累了小城。

静默、封城、我们为之不能动弹。

我们从未亲眼目睹一种病毒是如何打败过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也未体悟到它多么的威力四射。就在当下,我们已经感知到力不从心了。哭声、埋怨声便打碎了夕阳。八月,一颗病毒的光临,犹如一次海啸。我不知道,其他社区是怎样的,我们社区的微信群里沸腾了。有人询问、有人质问,有人也会莫名其妙。

这要到什么时候?

哎呀,我家的老牲口还等着我去喂呢!

我家没电了怎么办?物业是干什么的!

此时,跑出家门整天出去晃荡的男人想在夕阳里回家了,他现在宁愿服从管制宅在家里,也不愿意在自己的喜欢了无数次的街头去晃荡了,风餐露宿可不好受;有个女人抵着嗓门喊语音,说家里的米面已经见底了,现在管控了,吃什么喝什么?

过往的日常似乎在一时之间成了生活的短板。此刻各家各户的生活漏洞百出。此起彼伏的声音,一浪又一浪。

小城陷入沉默。我突然想到疫前的种种,有人曾不断去试探县城的底线、有人也会轻视公共场所里的行为准则,甚至有些人顽固不化。但凡现在有点心知肚明,应该明白:桎梏我们的不是小城,是我们自己。

发问可以理解。质问和莫名其妙就实属不该。如果我们的生活是自律的、紧凑的、整洁的,还带着循规蹈矩,我们不至于如此惊慌失措、人性的瑕疵不至于明晃晃而赤裸裸。连小孩子都懂得“世事无常”的道理,而成人却缺失了一颗时刻准备的心。

我曾在疫前的某个日子里,纯属在迫不得已的境遇里,走出了家门。一个邮包,使我必须得去这么做。因为新买了几本书,急需用来打发这个无聊的暑假。在去无可去,退无可退时,只能蛰居在家,消遣时光。我是直线去直线回,仅仅十几分钟的路程,感觉走得心惊肉跳。就在前一天,我们的县城里还发过一则“紧急寻人”,庆幸的是那一家几口绕道而行去了茶卡,但就这种靠近身边的压迫感,使我好几次捏住口罩留出的缝隙,十几分钟的徒步足足折磨了我胆怯的心。在独行的路上,我望见人们四散在白昼的边边角角,烈日下竟然还有张三李四家的人们站在一起,大致在闲扯人生。真是不能给予理解,他们一副茶足饭饱后的模样,那兜在下巴处的口罩,着实像失去效用的马嚼子。只能感叹,疫情左冲右闯的时候,盲目还在人间。我不能杀死自己所看见的侥幸心理,只能杀死心间的美好。

这一段日子,我们差不多无日不与一根根棉签状的名叫采样拭子频繁地发生关系。对于本来有咽炎的自己,遗憾嗓子没有奉献到秋季学期的讲台上,却奉献到采样拭子的压迫感中了。我206块骨头无日不与沙发、床、椅子朝夕相处起来。日子比往日更为肃静了,像被抽走了空气,排队去做核酸,我都不敢大口呼吸了。前些日子,听着救护车每日拼命地呼喊,我的脑子里竟出现的是一个个贴着封条的集装箱,送走一批,又有新的。携带者、疑似者或许比我们还要心慌,像置入瓶中的一尾尾鱼可怜巴巴地望着窗外的世界。

我们煎熬过几日,像拥有了百年孤独。渐渐地,埋怨声消弭了,自责和自嘲上演了。有人感悟说,人间烟火里,那些过往的平凡生活,恰是最珍贵的。

谁说不是呢!有个青年曾经觉得单位里的文件,味同嚼蜡,毫无半点生趣,如今他是多么想返回岗位奉献时光;有人睡在办公室冰凉的地铺上,想起了家里的温暖的床,说这才感受到那不到四五斤的棉絮被是多么值得去相依为命;有人暗夜嚎啕,说总觉得来日方长,在忙忙碌碌里忽略了亲人,谁想亲人与世长辞,连最后一面都未能相见。所有的人突然殷羡一只飞鸟,回忆自由和美好。眼窝里一掬泪热了,我们开始反复斟酌“且行且珍惜”的箴言。

一个词我们关注了两年之久,今天才从它狰狞的面目背后感悟到一定的真理。那是的我们确实像一个个自信满满的局外人。疫情教会我们,如果当初所有人不要过于自我、不要自私、不要蛮横无理,本该幸福的画纸里,不至于酝酿出火来;如果所有人有一些敬畏之情,也不至于在风里担惊受怕,承受来自咽喉的危险和新冠的威胁。

突如其来的现实已经令我们悲伤,可最初的悲伤和痛苦还是由我们制造。反省的人生,才是安全的。如果做不到像一线人那样的赴汤蹈火,就请尽我所能保持住一些自我约束、自我洁癖,留些不伤及无辜、不累及他人的尊严。

社区的女同志嗓子喊破了,近乎乞求。沉甸甸的叮嘱,不是为了亲人,却是为了我和无数个“我”。他们的眼睛开始充血、口舌发干发苦。在暗流涌动里,用自己的昼夜交替蹲守着这座城邸。他们从生活出发,朝着复兴家乡的往日而站在风雨里,接受危机、或者接受死亡。望着他们,我们应该通情达理,理解他们的偏执和严格。

疫情,放大了居家者对自由、幸福的感情和希望,也放大了他们的品格。风雨不想教会你埋怨和指责,它的愿望在于人间需要大量的敬仰和感恩。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白色的身影,我心生出一张拨云见日的宽慰感。

灾难和痛苦并不会永远地构成我们生活冗长持久的忧伤。母亲说,多难的人生都有张巨伞守护着我们。这张伞是一片辽阔温暖的党恩。

待产的妇人第一时间被送进了产房,停滞的电表又转动了,缺米粮的厨房又香气四溢,就连那头老牛的口粮都有了着落……

劫难和幸福是互助的。我们的身后并非空无一物。一个流动的秋天可以在疫情里被凝固,但一座小城绝不会被风雨禁锢。风雨来临,众志成城是一个突破口;疫情肆虐,互帮互助是一种品德。故乡的医疗队来支援了,我哭了。人与人之间、城与城之间,只有这样互动性的生成才彰显出生命的意义。

现在没有比此时更好的了。醒来,打开手机,看疫情新消息。这是最近十几天养成的习惯。今天,看到减少的数字、无数人群的阴性,让我的的视力有些模糊。我的心中不再黯然、焦虑,也许此刻很多人都和我一样,在红色的晨阳里,仿佛看到了美好姗姗而来。


  作者简介:青木措,笔名箫扬青青,女,藏族,1983年生于青海祁连。2017年开始发表作品。2021年鲁迅学院少数民族作家班学员。作品散见《金银滩文学》《青海湖》《西海都市报》《青海日报》《特区文学·诗》等刊。2021青海湖国际诗歌节嘉宾。青海海北藏族自治州作家协会、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海北州海晏县某小学。

 

本文由史映红推荐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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