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感于斯 念于斯

孔繁禄2022-08-23 15:06:47

感于斯  念于斯

一一记我美丽的家乡天堂

 

作者:孔繁禄

 

  我的家乡在甘肃省天祝藏族自治县天堂镇。开车去我的家乡,一般情况下走以下两条路。

 

  一条路是从兰州、西宁、乐都、门源等地岀发,到青海省互助土族自治县嘉定乡蜂腰处,跨过甘肃省以工代赈项目资金修建的天堂大桥,就到了家乡。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富丽堂皇,气势恢宏的天堂寺。

 

  天堂寺,为天祝十四寺院之首,其前身为唐宪宗(公元806-- 822年)年间所建藏族苯教寺院,鼎盛时僧侣达千余人,素有“天堂八百僧”之称,以历史悠久、戒律严明、高僧辈出、规模宏大闻名于藏区。千佛殿中23米高的宗喀巴大师木雕坐像是世界之最。寺院后面的绝壁石洞,是宗喀巴大师弟子华锐坚参巴参禅圣地。寺院四周群峰环抱,林木葱郁,大通河从寺前蜿蜒流过,环山抱水,山清水秀,气候湿润,极具瑞祥。佛祖释迦牟尼殿、大经堂、时轮学院、空行宫、文殊殿、小布达拉宫、土祗殿、龙王殿、活佛囊欠等依山而建,蔚蔚壮观。上世纪八十年代,我登上天堂寺后面的宝瓶山,放眼望去,天堂寺四周的地形地貌,宛如人们所说的“沟如八幅金轮,山象八瓣莲花”,大自然造就了一方福瑞吉祥的佛教圣地。


  天堂寺还有一份值得一提的荣耀,那就是民国二十五年,永登县政府取天堂寺和祝贡寺首字,报甘肃省政府批准设置了管理藏地14寺院、36错娃事宜的“天祝乡”。全国解放后升格为天祝藏族自治县,其名一直沿用至今。

 

  天堂寺到了旅游季节,每天有来自全国各地数以千计的客人,或旅游观光,或揭拜佛祖。小镇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煕熙攘攘。国家易地搬迁项目资金修建的一座座上宅下店式的商铺,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南北和东西大街的两侧,乡亲们昔日脱贫致富的梦想变成了现实。如今的天堂寺呈现岀一派吉祥如意、欣欣向荣的景象。

 

  穿过天堂寺向左侧行进,就到了藏语叫做“科热溏”的天堂边子。这里右侧是松柏翠绿的天堂寺“照山”,左边是高耸入云的天堂寺东山一一法幡山,大通河碧波荡漾,从中间缓缓流过。顺河向那威方向望去,只见闻名于世的“引大入秦”工程渠首静静地屹立在大通河上,黙黙地将大通河水以自流方式引到百公里外的秦王川,家乡的水年复一年地润泽着秦王川的百万亩良田和兰州新区的建设和发展。

 

  到了科拉口,映入眼帘的是朱红色的山体和山涧的苍松。记得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科拉口有五盘水磨和两座榨油坊,在我的记忆中还留有中磨和岀水磨的轮廓影响。尤其是磨沟里湍急的水流带动水磨转动的巨大木制水轮所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哗啦啦流水声和“油包师”榨油时声嘶力竭的吆喝声,至今记忆犹新。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随着科拉沟人口增加,为了填饱肚子,人们开荒种地,乱砍滥伐森林,草原超载过牧,水源涵养功能下降,生态环境越来越差,导致水量逐年减少,干旱年份或冬春季节,上游来水不足以带动水磨转动,再加上钢磨的引进和普及,科拉口的五盘水磨、两座油坊和查干口、藏干的水磨,逐渐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成了老年人遥远的记忆。

 

  从科拉口向东行进一两里,就可以看到颇有名气的本康丹霞地貌景观。本康,源于藏语,它的汉语意思是十万众佛所在地。若想修建一座本康,无论是泥塑还是纸糊,必须凑够十万个佛,才能修座完整的本康。本康作为一种佛教文化的存在形式,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虽然这里古代的本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本康演变为地名相传至今。

 

  本康胜景,是天祝旅游景点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本康文化与丹霞胜景,相互衬托,浑然一体,更具魅力。这些朱红色的丹霞地貌景观,造型奇特,玲珑妙巧,慢慢观赏会移步换景,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象型,有着“灿若朝霞,色如渥丹”之美誉。在本康滩缓缓步行,环视四周,本康老人、格萨尔王神箭洞、一线天、仙桃石、壁虎盗仙草、石猴出世、坐佛、双狮山、本康麦积、飞来石、天窗月等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艺术杰作,让人目不暇接,联想万千,听导游娓娓道来的神奇传说,更让人叹为观止。

 

  经查资料得知,丹霞地貌发育始于第三纪晚期的喜马拉雅造山运动,这次运动使部分红色地层发生倾斜和舒缓褶曲,再加上千万年流水对山体侵蚀、长期风化剥离及重力崩塌作用,形成了展现在我们眼前的赤壁丹崖及石墙、石峰、石柱、石巷、岩穴等造型的地貌。由此可见,科拉、业土、朱岔一带的丹霞山,是我国丹霞地貌的典型代表。

 

  科拉,历史上曾称库伦,为蒙古语,久而久之,人们将库伦用汉语称之为科拉。对科拉还有一个诠释叫群山环绕的地方,不知道岀自藏语、土语还是汉语。朱红色的丹霞地貌,实际上贯穿于科拉全沟。从科拉口开始到藏干,一座座、一条条、一簇簇山峦都是朱红色的丹霞地貌,看起来千奇百怪、气象万千,具体像什么,那就全凭自己的思维、阅历和想象能力了。


  从本康继续前行,可依次到达华龙口、铁匠湾、下河滩、加龙口、查干口和查干沟我的老家。


  另一条路是从武威或华藏寺岀发,经石门沟、炭山岭、朱岔峡翻越加龙山,亦可到达查干沟老家。沿途和周边有朱岔峡、“科拉老人”头、科拉水库、科拉峡、克雅滩草原和古古拉草原等景观。

 

  从炭山岭翻过石界子山,就是小科什旦村,实际上就到了我的家乡。因为从小科什旦到大宗台,同属一个乡镇,乡亲们的祖籍基本上都在青海,大家都说着一样的青海话。

 

  穿过小科什旦药水滩便到了朱岔峡。朱岔,藏语意为两条水相汇到一起的地方。它全长二十多公里,是天祝三峡中最长的一道峡。从东头到西口,全是山势高峻,河道深切的峡谷。进入幽静的峡谷,在这天然的艺术长廊中,能够饱览到一幅幅神笔绘成的山水画卷,谛听一曲曲万籁交响的乐章。两面山峰高耸入云,阴山绿荫如织,松涛阵阵;阳山危岩绝壁,峻峭奇绝。峡谷狭窄处,山峰和林海遮天蔽日。朱岔峡,作为祁连山东端林海中一条有名的深峡幽谷,气候是天祝境内最好的地方。春天,冰雪消融,溪流淙淙,阳光婆娑,桦林叶翠,到处盎然生机;盛夏,山花烂漫,绿荫葱葱,百鸟啼鸣,清爽宜人;而秋天,那满山的红桦朝霞濡染般红得像火,苍翠的松柏浓墨泼就似的傲霜斗寒,更会令人产生无尽的遐想;到了隆冬,霜染山崖,雪压松柏,又是一派琼崖玉树的北国风光。朱岔峡是我走过次数最多的峡,现在每次回老家还是爱走这条幽深、静谧的峡谷。

 

  走岀朱岔峡,就是朱岔村。沿老路向右转便进了多浪沟,顺着崎岖弯延的盘山公路,翻过加龙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独傲苍穹的“科拉老人”头,环视左右,整个科拉和业土沟一览无余。参差不齐的朱红色丹霞山峰一座连着一座。丹霞地貌的阴面是茂密的森林,阳面则是造形奇特的红崖。近处的加龙林阔,乔灌茂密,一片翠绿,郁郁葱葱。谁能想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这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百棵光杆老桦树和光杆老松树。

 

  沿路走到山下,就会看见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天祝名校一一科拉学校,这就是我们天堂孔氏家族庆、繁、祥三辈人的母校。我的小学和初中就是在这里毕业的。从加龙口右转前行不到一公里就到了查干口。

 

  从科拉沟的大部分地方虽然都能看到神奇的“科拉老人”头,但从查干口仰望更为雄伟壮观。我没有去过老人头的山跟前,这个酷似老人头的山峰不知有多少米高,更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远远望去,这位老人似乎在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科拉的山山水水和一草一木,他头顶上长着的草活像人的头发,随风而动,更加显示岀几分逼真来。从丹霞地貌发育和形成的白垩系时代推算,“科拉老人”的岁数起码有7500万年至一亿年了,他像极了粗犷的西北汉子,默默承受着岁月的洗礼,饱经了天地之沧桑,依然顶天立地、不屈不挠地屹立在山巅,成为了科拉男人的精神寄托和象征。

 

  从查干口继续直行就到了卡吉口、雪龙、藏干、科拉水库。

 

  科拉水库始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建在科拉峡口。我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学校曾多次组织学生们去水库建设工地参加义务劳动。我在县水利局工作时,从国家水利部争取项目和资金,对这个水库进行过除险加固和防渗处理。科拉水库三面环山,虽然只有区区十多万方的储水量,但仍然是科拉沟难得的一道高峡岀平湖的风景线。

 

  绕过科拉水库,再往北就是科拉峡。步入峡谷内,群山起伏,层峦叠嶂,悬崖峭壁,松柏挺拔,气势雄威,密林遮天,流水潺潺,一幅气势磅礴的大手笔画卷令人惊叹不已。进入春夏,松柏傲立,青杨婀娜,紫桦风流,柳枝缠绵,满峡的树木葱茏叠翠,和谐相融,山花烂漫,鸟语花香,景色诱人,清香醉人。到了秋天,又是一番景色,群山峻岭,万紫千红,各显风流,紫色的山杨、火红的黄刺、金黄的桦树、苍翠的松柏,交相互映,十分迷人。草丛林间的野果,一颗颗、一串串,楚楚动人,野草莓、山梅子、水搭裢、野葡萄、酸就就、马奶头、沙棘果,使人唾涎三尺。尤其是科拉峡所产的蕨菜、鹿角菜、羊肚菜、野韭菜、马缨菜、筒筒草、野百合等更是山中之珍品。

 

  来到科拉上峡口,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人挡道,万夫莫过”的一线天峡谷,对面的崖壁上刻绘着一幅巨大的令人肃敬的文殊菩萨彩色佛像,这里桑烟缭绕,香火不断。走岀科拉上峡口,豁然开朗,似乎来到了世外桃源,广阔的克雅滩草原和古古拉草原是天堂人的夏季牧场。每年夏天,在翠绿绵延的草原上,点缀着一群群或一个个洁白的牛羊,犹如一幅美丽无比的风景画展现在世人眼前,真的使人留连忘返。

 

  科拉峡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小时候同伴们成群结伙来这里玩;成年后又经常来科拉峡拉做饭取暖用的烧柴,得到过大自然赐予的恩泽。

 

  从查干口往东,就是我的老家查干沟。“查干”二字源于蒙古语,白色之意。根据有关资料分析,元朝统治时期,这里或许扎有众多的白色帐房;或许满山遍野有成群成群的白山羊、白绵羊、白牦牛;或许到了冬季,拉派掌和东圈湾丰沛的泉水顺沟而下,查干台和查干沟的沟谷被白茫茫的冰雪所覆盖。蒙古人故称之为“查干”。

 

  查干村由查干沟、查干台、哈湾、东台四个社组成,呈“丫”字形分布。“丫”字下半部是查干沟和科拉村的查干口;“丫”字上半部,左侧支沟是查干台和东台;右侧支沟是哈湾。查干村有“七沟八梁十面坡”之说,沟谷纵横,地形复杂,地貌陡峭,“下了阳山,就是阴山,地无一斗平,满地没石头”是查干沟的真实写照。但查干沟最大的优势是土层特别厚,除了查干台、东台的阳山外,全村耕地土层有几十米厚,甚至整座山都是大白土,无论干旱还是雨涝,对农牧业收成没有多大影响,非常适宜发展耕作业和养殖业。

 

  查干村目前居住着土、汉、藏等民族的573人,其中土族378人,汉族168人,藏族27人,是天祝县土族重点聚居村。这些土族乡亲的先辈,解放前因躲避兵役和灾荒,离开土族的故乡一一青海互助,来到了查干沟安家落户,其后代至今仍然保留着浓郁的土族风俗和生活习惯,说着土话,唱着土族的“道拉”(歌),跳着土族的安昭(舞),喝着土族的酩酼(酒),吃着土族的“哈力海”(萱麻馍馍),穿着土族的“花袖袖”(女士服装)。汉族乡亲过端午节吃凉面凉粉,中秋节蒸月饼献花馍。藏族乡亲喝奶茶,吃糌粑和手抓羊肉。各族乡亲,在生活习惯上相互尊重,在生产上相互帮助,在饮食上相互借鉴,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是民族团结,和谐相处,共同发展的喜人景象!

 

  查干沟风景虽然没有“天祝三峡”和大通河沿岸那么秀丽,但这里是一个人杰地灵显辉煌,庄稼长势茂又壮、风吹草低见牛羊、道路弯弯窄又长的好地方。以前,我生于斯、长于斯;现在,我感于斯、念于斯!

 

  这里,是我生命的起点,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人生和力量的源泉,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岁月虽然改变了我的容颜,让我变成了白发苍苍的古稀老人,但丝毫没有改变我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对老家的记忆和怀念。

 

  这里,有我熟悉的乡亲、同学和儿时的玩伴,有我闭着眼睛能摸得到的沟沟岔岔,有我曾经反反复复耕耘过的土地,有我寄托多半生希望的老院子和我亲手栽的树,还有我们天堂孔氏家族的坟园。

 

  这里,是我常常想回来的地方。我每次回到家乡,我会沿着沟底的路,先走到哈湾、然后去查干台和二台,看看我在县农牧办和县水利局工作期间,力主拉的高压电,修的防洪渠、推的梯田;每次回到家乡,我会爬到前后两山的半坡或山顶,看庄子里轻烟缭绕,听夏蝉奏交响曲,观田间的庄稼长势,去上湾湾坟园给已故的亲人们烧纸磕头。

 

  家乡,是我一生中的最爱,有我一直向往攀登的业土神山,有我一直敬仰的天堂寺和“科拉老人”,有我一直念念不忘的山山水水。因为那是我心里最纯净的地方。我去过异国,也到过他乡,但金窝窝银窝窝,还是不如家乡的土窝窝!    

 

  家乡的清晨,早上五点多钟,森盖岭上就会露出鱼肚白,但村子是那么的宁静,那么的纯洁,那么的美丽,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了瑰丽的朝霞,透过淡淡的清新的雾气,毫不吝啬地洒在家乡的沟沟岔岔,乡亲们们屋顶飘浮起缕缕炊烟,麦苗、草叶上的小露珠,在霞光照耀下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行走在田间地头,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感觉!小时候的我,总是睡不醒、睡不够,随着公鸡一声接一声的摧促和妈妈的叫床声,我不得不起床,要么去驮水,要么背课文,要么拾粪积肥,然后吃完早饭,急匆匆地去上学。

 

  家乡的傍晚,天空中有时会出现了一朵朵火焰般燃烧着的晚霞,一片片,一簇簇,在太阳的映射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渐渐地,晚霞的变成了一团团的火焰,然后越来越大,上半部分的颜色逐渐边淡,下半部分越来越红,太阳落入浪士荡大山后面的青海老家后,晚霞竟然变得如同血一样地鲜红。这就是我记忆中永远抹不去的最为绚丽多彩和变化无穷的风景画。除此之外,无论春、夏、秋、冬,人们所看到的晚霞和落日,如同气象预报站,能够准确地预报岀第二天或放晴、或变阴、或下雨的天气变化,为我们科拉人乃至天堂寺“八沟半”的乡亲们从事农耕、养殖和出行,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家乡的夜晚,月亮和星星格外地明亮,似乎伸手可及。皎洁的月光洒满家乡的沟沟岔岔,仰望森盖岭、拉派掌和业土神山,朦胧可见,寂静万分。我爱家乡的月光如水般的晶莹、如画般的美丽、如诗如歌般的隽永。抬头去望清澈明朗的天空,满天繁星一闪闪地眨着眼睛,好像在跟我打招呼,似乎欢迎我的到来。尤其记忆深刻的是,犹如一把勺子的“北斗七星”正午的时候,儿时的我已经进入梦乡,憧憬着未来,憧憬着生活,憧憬着希望;刚包产到户那些年的初冬,每当森盖岭上升起象征着光明的亮明星(金星),闹钟叫醒后,我极不情愿地爬起来,揉着惺忪的双眼,听着雄鸡的长鸣和早起小鸟叽叽喳喳的歌声,去场院里摊捆子打场。东方破晓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

 

  这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天堂,我时常魂牵梦萦的地方。这片土地承载了儿时我太多了的欢乐,同时也承载了我太多太多的乡愁。我深深眷恋并热爱着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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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孔繁禄,甘肃省武威市孔子文化学会常务理事、广东省儒促会理事、甘肃省天祝县孔子后裔联谊会副会长。热爱文学,喜欢用心观察生活,记录生活。退休后笔耕不辍,倾心创作。曾有作品刊发在《诗礼传家》等。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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