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老家的香椿树

邹中海2022-08-10 13:43:54

老家的香椿树

 

作者:邹中海

 

  出门久了,忽然又记起老家的香椿树。

 

  老家的香椿树是一种很特别的树种。长得又高又快,也是一种非常对应天时的树。夏天最为茂盛,秋天叶子泛黄,到了冬天,所有叶子都会掉得光光的,成了枝桠,但一到春天,嫩芽就会慢慢从树枝里冒出来,长成茶叶大小般的新芽。几天后,嫩叶中间的那根梗,又慢慢会长成枝头。然后又有新的嫩叶从枝头里伸出来。生长迅速,直至长成一枝或一簇,如果不釆摘,剪枝,就会长成新枝。

 

  老家的椿树很多,基本上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路边田垄、山坡地带都栽得有成条状的椿树林,似城市里马路旁的风景树。老家的人很喜欢栽种椿树,大概除了椿树长得快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也很讨喜:椿王紫将。尽管椿树有树王之称,但木材却相对疏松,打的家具不结实也不耐用。如果用的材料是十年以下的木材,很容易开裂。而且中间的那个小圆圈,和海绵一样长不紧密,像空心又不空心的那种。十年以上的树要好一些,又高又大,要一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过来。但也很少有用来打家具的,一般都用来做房梁或船舷。

 

  我喜欢的可不是这些。长在树上的那些嫩芽,那才是我的至爱。每到春暖花开时,那些嫩芽便纷纷冒了出来,一簇簇,一丛丛,很是显目,仿佛一抬头就能看见春天。微风吹拂,香气迷漫,会传至整个原野,老远就能闻得到。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准备一根长长的竹杆,在竹杆的顶端绑上钩镰,作为打香椿的工具。我家的竹杆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每年都用,用完后就放到堂屋右侧的墙角,要用时再拿出来,既方便又快捷。

 

  每当到了嫩芽长出梗的时候,母亲就会拿着竹杆站到椿树下,朝着枝桠上的香椿叶的尾端,一钩一拉,只见一声清响,应声而落,一簇香椿就落在树下早已铺开的塑料布上。飘落的过程,像羽毛球飘飘而下。如此反复,打够一家人够吃的菜为止。如果此时有乡里乡亲在树下围观,母亲就会多打一些,让他们带一些回去。打香椿是件苦差事,一根长长的竹杆颤颤巍巍要举半个多小时,才能打足一餐的香椿菜。但即使这样,母亲也是乐此不疲。

 

  那些打下来的香椿,母亲会先用清水漂洗干净,然后分成两份。一份用开水焯一下,过冷水,放一点盐或酱油、辣椒粉拌一下。很少用油,在那个物质并不富裕的年代,这也是极品的凉菜。另一份放到筛子里,自然凉干,再放到菜板上切碎,装进大海碗,加上盐和辣椒粉,打上两至三个鸡蛋,用筷子搅和。铁锅早已架好,用一点点猪油,拿锅铲划一划,等油烧至七八成热,倒上鸡蛋液,只听见“吱”的一声,冒出的热气全是香味。母亲用锅铲快速翻炒,防止粘锅炒糊,等鸡蛋凝固,一盘香喷喷的香椿炒鸡蛋就可出锅上桌了。色泽金黄,香气扑鼻,食欲大开。夹一些放到嘴里,香气会瞬间在舌尖上乱窜。

 

  去年春天,我路过和璟大酒店,在前面的人行道上,意外地见到了一个老阿婆在卖香椿。篮子里的几把香椿青翠欲滴,很是新鲜,像是刚从树上打下来的。我蹲下身子,拿一把闻了闻,沁人心脾的香气,差点把口水都勾下来。我买了两把,问阿婆什么时候再来,阿婆说:“不一定咧!”

 

  现在已近年关,离春天只有一步之遥,寒冷与春意只剩盈盈一握。我不由地又想起了家乡的香椿。那些嫩绿的枝叶像倔强的生命,总会从严寒过后的光溜溜的枝桠上冒出来,用心装点着春天的门面。如今我也离开家乡几十年了,故乡和香椿早已远去。但在南国这片姹紫嫣红的世界里,我总会在某个节点,记起老家的香椿树。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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