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乡愁,从城北到城南

温涛2022-07-07 11:48:15

       疫情之下,不能远行,人如困兽。各种郁闷加身,总是要找宣泄渠道的。既然不能离开惠州,那就螺蛳壳里做道场,鹅城里浪个够。市区最长的公交线路是202,北起最北边的四角楼,向南纵穿老城区到最南边的河南岸汽车站,再掉头向北切过金山湖和文头岭,串起大湖溪,止于这个城市东北角的水口工业园。全线100个站点,行程近50公里。  

       盘他!我住江北,从惠州火车站上的车。摇晃的车厢,带墨镜不吭声的专职司机,不断变换面孔的旅伴,不时响起的车内广播……这不就是从城北开往城南旅游专车吗?!一路透过对惠州琐碎的记忆勾勒出缕缕乡愁。                 

       眼下这惠州火车站,跟我还是有点故事的。当年闲得慌,晃荡到这里,一冲动就进了站,去哪呢?没想好,那就买一张离此刻最先出发的票。十分钟后在月台登车,是开往合肥的T223,我连手机充电器都没带,就傻呵呵坐到了终点。

       前方到站:义乌小商品市场。这货在电商崛起之前是最牛逼的线下淘宝,好像啥玩意都卖。我在这买过很多包装豪贵但却价钱不贵的茶和酒,也买过包装不豪贵却价钱死贵的茶和酒,都不是自己喝的,为不同的目的拿去送不同的男人和女人了,此处详情省略。

       下一站是合生大桥北。这地儿是惠州的CBD,我创办的公司在这片最贵的写字楼里也盘踞了近十年。现在?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现在居家办公……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还好,惠州的公交车宽敞舒适不拥挤,容得下迟暮的美人和末路的英雄……不说了不说了。还是说一说在这办公那会的一件轶事吧:当年我喜提一辆底盘较高的豪车,在写字楼地库里倒车,突然“砰”一声把别人的车位锁碰倒了。这时后视镜里出现一个穿着黑裙白衫的婀娜身影,猛拍我的后备箱,艳丽的脸上柳眉倒竖,破口大骂着,很快又踩着高跟鞋“笃笃”地去附近招来保安,还掏出手机在拨打电话要报警。我在车里正跟一个富婆聊得起劲呢,等她挂了电话,我下车递一张名片上去,诚恳道歉:实在对不起,真的是不习惯开新车的新手,无心之失,请您谅解,您的损失我让公司同事马上下来处理……这位女施主一看我这光头墨镜黑T的斯文装扮,再看看我的名片,柳眉不竖了,擦了擦好看的鼻子上的汗珠,说算了,没啥大损失以后再说吧,然后走了。我期待着她来找我索赔,一直没等到,很想再去倒车撞一次那个车位锁。

       车上广播提示:下角市场站到了,去西湖的游客可以从这里下车。惠州西湖名气太大,轮不上我说啥,这下角市场倒是可以聊两句。初来惠州创业,不宽裕啊,到处找性价比最高(便宜)的饭点,这下角市场站牌下就有一家煲仔饭(名字忘记了)。我到一那,染着栗色头发,白皙微胖的老板娘就会放下手头的活过来帮我点餐。“窝蛋牛肉饭吧,今天特价12元,送青菜和靓汤”。好啊。边吃边扫看店里,发现就我一个人在吃窝蛋牛肉饭。下次去还是老板娘过来帮我点特价牛肉饭,还是我一个人在享受福利,下下次,下下下次还是。饿汉不解风情呢,每次吃完抹抹嘴巴就走了。等到公司有了饭堂,就再也没去那里了。直到有一天听到张爱玲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好像醒悟了,应该去找那位栗色头发白皙微胖的“下角市场张爱玲”聊聊什么,但店已关张,人面不知何处去,我这文艺老青年心戚戚然了许久。

       鹅岭立交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呵呵,此处当年热闹不亚于北京的天桥,我在桥下也有过一段鹅岭春梦。在这邂逅的长发细眼、走路姿势很有范,一上酒就打开瓶子先闷一口再递给我的风尘女侠,你还好吗?记得一起喝过的酒,记得一起撸过的串,记不清今宵何处的杨柳岸,也记不得你的电话号码换没换……

       港惠新天地到了,老惠州眼里天字第一号的高档购物天堂……我没去过。倒是隔着一条马路的河南岸城中村,我是无比的亲切。斑璋湖路旁烟火生气的横街窄巷,螺子湖出租屋里简单快乐的外来务工人,惠沙堤下好吃不贵、鑊气十足的苍蝇馆子,还有河南岸村委会旁边晨钟暮鼓的嘉佑寺,都让我流连忘返。我总觉得我是这片城中村的原住民,离庙堂不远,离江湖很近,游走在边缘,很快乐,很自如。

       湖山村在望。这个挺郊外的站名其实就是现在惠州最火的shopping mall——隆生金山湖中心。下车了,我在这要和一个老娘们吃饭,有点姿色缺点心眼,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我居家办公后她就自己单干了,约我吃饭估计还是想利用我残存的人脉介绍客户吧。猪肚鸡下酒,喝完了她带来一瓶不知名称的红酒,说不上好坏,反正能攒足醉意。忘了承诺人家什么,我脚踩棉花告辞了。

       还是走到马路对面乘202回江北吧,省钱还方便。车窗外大雨滂沱,车身在左右摇晃,硕大的雨刮不断刮开雨幕,犹如汪洋中远航的船舶。赚了一顿饭酒,我在干爽的车厢里惬意地哼起了家乡小调:l am sailing,l am sailing,home again,cross the sea……

       歌词记不全了。此刻好像又听见有声音在唱: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对,他唱的是: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新时代的惠州处处皆胜景,浓了乡愁。

       作者简介:温涛,男,广州郊区人,毕业于中山大学,现常居广东深圳,自由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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