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雪猫

王飞2013-10-02 13:21:51
    母亲从丽姐那儿抱回一只猫。丽姐说,看它多可怜啊,那么小,我可养不活。养不活让我抱走吧,母亲抱着刚睁开眼睛的小猫,坐上公交车,喜盈盈回了家。
    父亲一见喜爱得不得了,转身出去买回一个奶瓶。母亲瞪父亲一眼:你做啥哩?!猫娃这么小,它有劲吸?说罢,母亲在厨房熬起面糊糊。熬好后,母亲洗净手,手指粘着糊糊,一下一下地抹在小猫的嘴边。小猫张开粉嫩的嘴唇,伸出尖长的舌头,细细舔着。
    过了些日子,小猫能在地上跑了,母亲又给它织了一件婴儿毛衣,套在猫身子上,父亲哈哈大笑,说,这分明是一个人。
    父亲也要为小猫做点什么,他找了边角木料,惟妙惟肖地搭建了一座猫屋。猫屋的双扇门还装了弹簧,一推即进,进之即关。屋内有床,样子像日本榻榻米,上面还铺着棉褥。小猫才不管什么榻榻米,在上面翻跟头、打滚,好不快活。
    小猫慢慢长成了大猫。全身雪绒绒,没有一点杂色,父母更疼爱了,终日抱在怀里,不忍释手,并起名“雪猫”。为了给雪猫加强营养,父亲天天去羊肉馆提杂碎回来,让雪猫吃。雪猫吃着血淋淋的动物内脏,身体越发肥壮,皮色水光油滑。父亲和母亲开始训练雪猫“表演节目”。雪猫会咬着自个的尾巴翻跟头,会死盯着左右摇摆的灯绳,一跃而起伸爪去抓,也会抱着毛线团玩“狮子滚绣球”。父亲和母亲就这样,每天相对而坐看着雪猫反反复复表演着这些小把戏,找着孤寂的乐趣。有一天,母亲看着父亲怀里的雪猫,说,老头子让雪猫叫你爷爷吧。父亲笑着回应,好啊,雪猫就叫你奶奶吧。雪猫伸伸獭腰,“喵呜”叫了一声。母亲高兴极了,笑个不停,眼里笑出了泪花。
    我回到家中,母亲竟让雪猫叫我伯伯:乖乖,快来,你伯伯回来了,快叫伯伯。雪猫飞似的蹿上屋顶,对我置之不理。
    雪猫越来越野了,父亲不得用一条铁链将它拴住。雪猫痛苦不堪,猫爪不停地挠着地面和墙壁,爪子挠出了血,凄凄惶惶叫唤着。父亲买来了鲜鱼,它闻也不闻,只是一个劲地叫。母亲看不下去,把链子解开,雪猫嗖一下蹿上屋顶消失了。晚上雪猫仍没有回来,父亲拿着手电筒满街巷地寻找,犄角旮旯找遍了,也不见它的下落。这一夜父母没有睡,他们合衣坐在床上等着雪猫归来。第二天早晨,雪猫回来了,它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屋外喵喵地叫着。雪猫回来了。父亲和母亲跳下床,惊喜地看着去而又回的“小乖乖”。饥肠辘辘的雪猫拼命吃着食物,头半响没有离开食盆。后来,母亲分析:雪猫的发情期到了,外面有女猫勾引它呢。雪猫最后发展到每天夜不归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一般情况,雪猫当天晚上离家,第二天一大早准会回来。父亲和母亲习惯了雪猫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再没有在晚上出去找过。他们知道雪猫是找不回来的,它饿了或是被其它动物咬伤了,自己就会回来的。然而,父母的这种自信没过多久就被雪猫的丢失击破了。一天,昨夜离家的雪猫未能出现在清晨的屋外,父亲和母亲不住地向屋顶张望,期待那道矫健的光影掠过屋檐,然后落在院子里。失望,真真切切的失望,父亲和母亲的眼里写满了望眼欲穿的痛。
    父母的心一下子没了着落。父亲四下放话出来,谁若送回雪猫,悬赏人民币壹佰元。有好事者,送来“雪猫”领赏金,父亲一眼认出那是假雪猫。那人咕哝着,啥雪猫不雪猫的,不都是一只白猫吗?!父亲不乐意了,喊起来,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雪猫就是雪猫,谁也替不了。母亲也在一旁帮腔。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到父母在同一事件上步调一致地站到了一起,并且是为了一只猫。
    雪猫再也没有回来,父亲和母亲还在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