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乔辉,诗酒江湖再相见

云飞2021-10-23 15:24:20
 

诗酒江湖再相见
——往事中的记者、诗人和弟兄乔辉
 
作者:云飞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
  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题记
 
  1997年春天的某一天,一个也是做记者的同龄人,叩开我在《呼和浩特晚报》的办公室,说他叫乔辉,是慕名而来,邀请我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他当时看上去文弱,戴着眼镜,却也精瘦,我感觉这小伙子不错,就答应了。
 
  乔辉毕业于新华社办的中国新闻学院,刚从北京回到呼和浩特,怀揣着一腔立志用新闻回报社会的宏伟梦想,让我这个(也写过几天诗歌但自认为仍是文学爱好者)新闻媒体的职业记者很是倾慕。从此,我们便一起采访,一起吃喝,一起开始蹉跎岁月。多少个年的每天早晨,我们雷打不动地厮混到一块儿,从一碗乌兰花羊杂碎开始。这也为后来乔辉顺理成章成为严重的痛风患者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每每乔辉因为痛风卧躺在家,我一个人孤独的行走江湖时心中也满怀愧疚感,觉得对不起他,对不起已经怀疑我和他是不是在搞同性恋的他老婆董老师。那时的乔辉饭量很大,他的解释是,在北京上学的那段日子,真是把他饿坏了、饿怕了。以至于我们当时拉回来的饭店广告,以餐劵抵广告费也给做。我们就这样一盘又一盘地吃着羊肉,一瓶又一瓶地喝着啤酒,感觉满足了身体,快意了人生。几年下来,当初的精干小伙儿,快速横向发展,俨然一个油腻大叔。
 
  乔辉不光能吃,也能喝,用某位青年小说家的话说就是“特别能战斗”,白的、啤的、红的、洋的,哪怕药的,都能在他渐渐撑圆的肚里装下,而且喝酒的套路总是固定的打通关。顺时针一圈,逆时针一圈,人多的时候,几圈下来,舌头发硬,身子发软。这时,他又撸起袖子,开始“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的砍刀游戏。更不可思议的是,两三个人喝酒,这家伙儿也要打通关,左手一抬,右手一碰,就是一个不亦乐乎的通关控。
 
  那时候我们都嗜书如命,所以每次买书,都会买同样的两本,形成“书和老婆概不外借”的默契。一次,看到我只淘到一本《古今兵器谱》,爱不释手的乔辉愣是一页不落地复印装订了一本。若干年后,乔辉在香港出差,竟然碰到了这本书,就一下子把书店里剩下的几本一起买了回来,还像个孩子似的,在我面前不停地显摆、炫耀了好多次。也从那以后,这家伙儿开始变得小心眼儿,再不给我买书,送书。
 
  乔辉的父亲,他的学生老婆的父母,都在他的老家乌兰察布察右后旗,所以他经常回家探望。那时他还不会开车,没有驾驶证的我就充当了司机的角色,从朋友处借来车,便向着199公里以外的白音查干开去。所以我一度有幻觉,乔辉漫天大雨中写出的杰作《大雨乌兰察布》,开车的司机一定是我。怕路途中犯困,我们就买一件纯冰棒,汽车启动,冰棒吃起,吃完后浑身冷得发抖、嗓子发痒,再无一点儿困意。一直到现在,我吃雪糕的速度和数量,都会招来朋友们诧异的感叹。而乔辉更是过分,竟然在后半夜的第二场、第三场中,会一瓶又一瓶把带着冰碴子的啤酒灌下,这时候,我的心也稍感慰籍:你再犯痛风和我无关了!乔辉的父亲,我乔大爷,一生工作在农业系统,是基层农业站站长,孝字当头的乔辉就说,将来生了孩子,一定以农作物名给孩子起名字,男孩土豆,女孩荞麦。但遗憾的是,只完成一半任务的乔辉,每天回家,不是喝醉了就是瞌睡了,人间从此再无荞麦香。
 
  同佛祖释迦牟尼一天生日的乔辉,身上压根儿就没有一点佛性,后来酒色财气均沾,尤其被144块麻将牌吸引。在牌桌上,每当乔辉急着找烟,点烟的手都在发抖,又还假装气定神闲的时候,大家就都知道,这家伙停口了。若是有别人点炮,更会眼疾手快,迅速从牌河中抓到那张牌,就怕众人不认账。
 
  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2013年以后,我彻底淡出媒体圈,转型到了金融行业。乔辉也正式开始脚踏几只船,用商业的头脑经营他的人生,且风生水起,我们逐渐丢失了新闻梦、文学梦,一头扎进了世俗中。 时间的洪流滚滚向前,我们已不管那始料不及的莫测现实了,无数个再次相遇,都是在后半夜的烧烤店里,已经喝得舌头打卷的乔辉,用他厚墩墩的手一直抓着我,迷离的眼神回归过去,语重心长、纸短情长、反反复复地表达我们天长地久的友谊,也会许诺一些第二天酒醒后死不认账的承诺。但这时候,也已经恍惚的我会坚定地相信,那个酒醉了还会不跑调、完整唱完《水手》的乔辉,那个在无数夜深人静时偷偷写下一行行诗歌和零碎散文的乔辉,才是从前那个最真实的乔辉。
 
  太多记忆深扎我的脑海,熹微的晨光已驱走漫长的黑夜,乔辉兄,诗酒江湖再相见!为自己而痛快地活,做你想做的事,不负韶华,爱你值得爱的人,不负遇见。
 
  2021年1月26日
 
  作者简介:
  张云飞,前媒体从业者,前诗人,现从事投融资咨询管理,内蒙古上德投资咨询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
 
   
 
乔辉诗集《最高的雪》出版
 
  近日,乔辉诗集《最高的雪》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诗集分为:断章、长诗与组诗、早年诗草三个部分。著名书法家孙卓章先生为封面题字。诗人广子、赵卡、云飞分别为诗集撰写了评论文章。
 

 
  附: 有诗为证(自序)
 
  乔辉/文
 
  1997年初春的一个薄暮,经历了两次考研折戟、因返北京还是去呼市的“方向问题”和母亲爆发了激烈争吵,隐含着某种离家出走的决绝踏上西去列车,当我站在呼和浩特这座陌生城市的火车站时,清寒彻骨,四顾茫然。
 
  1999年,一个搞开发的朋友,全然忽略我的偿还能力,赊给我一套两室一厅的楼房。还是那年,朋友送我一台和光牌台式电脑。2000年,结婚了,我几乎天天喝酒应酬,自嘲“卖酒为生”,妻独守空房,亦无怨言,只是心疼我的奔波。闲时,她便坐在电脑前,把我散落在各处的诗文一个字一个字敲了下来。便有了这本诗集的雏形。
 
  直到多年以后,回首半生,我才发觉,1997年初春呼和浩特火车站那个空旷而略显荒凉的站台,就是我人生一道分水岭或曰再也无法回溯和跨越的巨大沟壑,从那时起,我的人生被截成了两半,只是当时不自知。
 
  落脚呼和浩特,大城市,居不易。几天后,朋友帮在回民区通道南街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其中一厅,峰兄赠饭锅、君弟送单车、静姐置餐具、温妹搬书桌,一个“家”就安顿下了。
 
  邻居是一家三口,夫妻应略长我,我们民族不同、工作各异,故无往来,他家男孩四五岁,双眼油黑,异常伶俐俊秀,因我这一厅只一床一桌,场地空阔,男孩总来玩回力玩具车,我读书写稿,他的车滋滋满地跑,偶尔呯嘭撞墙,算是背景音乐,两人各司其职,亦是和谐融洽。午饭时,听到他妈妈喊:“油师傅!吃饭了”,我诧异:怎么给孩子取名油师傅呢?还不如叫康师傅!后经求证,男孩的教名是“约瑟夫”。一年后,我搬离了这里,再无联络。想来今时,约瑟夫也到而立之年,应该长成高大挺拔的大丈夫了吧。每念及此,总慨叹时光若白驹过隙,人生之倏忽即逝。
 
  安居而后乐业。其时,体制内媒体依然铁板一块,不容呼漂,在街头报摊,看到一张《内蒙古商报》,乃内蒙古最早市场化运作的报纸之一,文章大气厚重,版面活泼灵动,盎然生机扑面而来,末版刊有报社地址,我按图索骥,骑单车直奔而去,敲开了社长办公室的门。
 
  我留在了内蒙古商报的专刊部,很快,四五个年龄相仿、同病相怜的哥们结为好友,有大学毕业屡考公务员不中的、从旗县辞掉工作来呼市追梦的,经历不同,但呼漂的心酸如出一辙。小饭馆、劣质酒,不妨碍弟兄们开怀畅饮、吹牛发狂、向往美好未来。
 
  那时,我工资有七百多块,每天中午,呼朋唤友,邀来我通道街的小屋,二两猪肉、粉条土豆、一锅乱炖、几瓶啤酒,聊聊天,下午就各自采访去了。这样的幸福生活,往往只能维持三周左右,月末几天,口袋干瘪,我就一个人,两块钱买四个焙子,一壶开水几块腐乳,就能熬过一天,有时候,啃着干巴巴的焙子,突然会无端地心酸起来,竟开水与泪水齐飞,没关系,凭着伟大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挺过这几天,工资一发,就又开始了块肉碗酒、衣食无忧的生活。
 
  同学聚会,甲同学给老婆买金项链了,乙同学给老婆买房子了,贫穷真的让一个居无定所的男人无地自容。还在上海读书的妻打来电话,我们最大的梦想就是:租一间两室一厅。因采访,认识了呼市一家韩国餐馆——荣和阿里郎的老板,他在内蒙古商报打广告,6000元,我提成1500元,相当于两个月的工资。自此,我从事了大学读新闻专业时同学们最不齿的工作——拉广告。
 
  为狠下决心,我自创了一套理论。论点是:人生无意义。论据是:138亿年前,宇宙从一个奇点发生大爆炸而开始,再过亿万斯年,无论是宇宙大坍缩回归奇点还是大热寂沦于死寂,宇宙都会灭亡;宇宙都如此,何况尘埃般的银河系太阳系地球?地球上的一切都会灭亡,你一个小小的诗歌爱好者,穷尽此生,你能超越司马迁、李白、鲁迅、罗曼罗兰、马尔克斯?地球毁灭时,他们的书籍连同墓碑都会毁灭,何况你鄙如草芥的短诗散章?自古以来,诗先穷而后工,为写作而忍受贫穷忍受流离颠簸有何意义?不如且覆掌中杯,花晨月夕,浅斟低唱,一晌贪欢——
 
  暮雨遮天雁阵寒
  一樽相对各凄然
  高原牧马穷失路
  野寺观鱼谩许禅
  已悟功名皆泡影
  岂将镜月辨风幡
  今宵酒醒鸡鸣驿
  惊看秋霜满碧鞍
 
  还是1997年,因与母亲的争吵,一直赌着气,来呼市后再没和母亲联系。6月的一天,父亲母亲来呼市了,看我还算安稳,放心了许多,临行那晚,父母住在我租住的小屋,我借宿同学家。第二天大早,我赶回小屋送站,父母已走了,母亲给我留了封信,望注意身体、也望继续考研深造等等。11月多了,我在赤峰采访,内蒙古商报李总带队赴东部区采访,途径赤峰载我赴呼伦贝尔,又经锡林郭勒返呼,要路过白音查干,大家提议到我家吃饭,我给母亲打电话,说想吃炖羊肉、烩菜、炸糕,下午离家时,母亲送出门,让我好好照顾自己,她的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上了车,我回头,母亲还站在门口,白发苍苍,风吹她,她很瘦。谁知这短短一眼,竟成永诀!
 
  忙忙碌碌,很快就要过年了,腊月二十六下午,我正在印刷厂盯春节前最后一期报纸的付印流程,姐姐发来传呼:“母亲病重,速归”,我找到固定电话回话,姐姐说没事,母亲刚有点难受,现在好了。腊月二十七,我坐火车回乡,一进自家小院,一口白花花的棺材立在院中……而昨天,正是母亲63岁的生日。那个正月,我和哥哥在白音查干的西山给母亲打墓穴,四野枯草,寒风掠空,以后,永远陪伴她的就是这些了。
 
  人生不过如此而已!
 
  1997年,经历了独扛生活、生离死别的我自觉自愿地抛弃了诗和远方,义无反顾地去追逐俗和小康。只是偶尔午夜梦回,还能记起自己的几首小诗——
 
  信
 
  将一个不忍卒读
  不忍重读的
  梦
  小心翼翼折叠
  贴上圆圆的心
  寄给三十年后自己的
  一个爱诗少年
 
  也许跋涉  就是
  雨滑落屋檐
  悬下的一串省略
  也许人生  就是
  呵湿玻璃随意涂画
  却又擦干又呵湿的复写
 
  三十年后
  那个爱诗少年
  轻轻揭下已若枯叶的心
  拆阅
  一张空白的纸
  揉皱又铺开
  一如他风霜的脸
 
  再读这首写于1989年深秋的小诗,感慨万千。人生如谶啊,真正是“三十二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有谁知道今天这个两鬓斑白的油腻中年男,也曾是一个“眼睛清澈”的爱诗少年郎。有诗为证!
 
  关于此书,感谢广子、赵卡和云飞提笔写跋,当年我们四人自封新闻媒体圈四大才子,今日同框,也算圆满了一段佳话;更感谢孙卓章先生,平时见我办公室了无文化气息,常以书画补壁,今日又提笔书写书名,魏晋之厚重气象,掩饰了我文字之轻飘。
 
  再感谢就成奥斯卡感言了,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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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交代 公众号
作者:乔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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