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湖畔的碧浪涛声

    在北京工作生活多年，经常去北大参加一些文化活动，每次都要一个人去未名湖畔转转。因为只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能更加自由，也可以随心所欲，让自己浮躁的心灵完全静下来，侧朵倾听湖水低语，心灵与之轻轻交谈。
    未名湖是美人的眼睛，两旁树林是她长长的睫毛。微风拂过，满湖心事波浪间滚动，若用手触摸湖面，很快就能采撷出朵朵诗句。经常光顾这里的不止是游人，还有诗意的云朵，以及嬉戏其间的水鸟、游鱼，水鸟的羽毛藏着情感的水珠，阳光下抖动，就会有许多白色的花朵散落，每一朵花里都藏着天光云影。
    来这儿多次，最令我对这片水域长时间致敬，并不断抚摸的是2021年5月份，由北京老舍文学院和北京大学中文系合办的“2021骨干作家高研班”，让我能每天闻到她醉人的的体香，一次次徜徉其间，流连忘返。
    2013年，大学毕业后，前来北京寻梦，至今已经8个春秋，一直处于一种飘忽不定的状态，但这次学习使我对这个城市有了更深情的归属感，不但结识了一群风华正茂的文学青年，还能近距离瞻仰中国最高学府北大的荣光。每天课后，我都细细品味这段时光，将它放在手心舍不得松开，珍惜在此学习分分秒秒的光阴。午饭后，我总爱校园里走走，阳光正好，天气不冷不热，将洋溢着浓郁的文化气息深深吸进肺腑，沐浴着朗朗读书声，浑身充满着快意。有时候，甚至遐想着结识一位北大姑娘，穿着长裙，捧着书本，看她在树林里认真读书，哪怕她并不漂亮，哪怕她的眼睛毫无诗意，甚至她的名字也不必叫“关雎”，就算名叫“王钢蛋”，内心也十分欢喜。
    我最爱去石舫上站一站，仰视着远处的博雅塔，任由脚下湖中游鱼吐着水花，漾起圈圈涟漪。丰富多彩的学习生活，令我整日绷紧的神经得到了放松，分组研讨会时，我们第五组几位同龄人选择了我喜欢的这片宁静天地，大家围绕着“文学少年如何进化成文学中老年”展开话题，畅谈着我们的青春，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作为最年轻的一组学员，我们理想远大，信念坚定。我们的讨论会开放、自由，包容，每人挑块喜欢的石头坐在上面，谈论自己的文学理想，每块石头恰如一双鞋子，刚好适合各自的双脚。在石舫前的树荫里，我写下一对不成熟的对联：“绿荫微聚，掩映七人成风景；微风轻拂，翻开浪花有新诗”，以此纪念小组成员的这次亲密友好的交流。

    从这里走到中文系红楼，路边尽是不怕人的鸟儿，它们不紧不慢地安详漫步，远处的流浪猫也不去捕捉，纷纷扑进一些小情人的怀里，分享着她们带来的食物和水。我常常被眼前一幅幅和谐生动的画面感动不已。这些是属于诗歌，属于自然，属于有生命的北大，这是课堂以外，来自生活与文明最真实的教育。
    红楼鲜艳明媚，授课老师博学多才，而又充满和善，甚至允许课堂上睡觉，绝不肯抹杀作家班同学的个性。这让我想到，在这样的教室，有这样的老师，这样的同学，连睡觉都是幸福的。下课期间，有位女同学带我去看西南联大的纪念碑，碑文由闻一多先生撰写，上面刻满了抗战岁月南下的师生名单，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自由的灵魂，也是苦难中国的眼睛。他们在黑暗中看到光明，看到未来，给我们后辈以启发。我想，这就是北大精神，也是文学精神。
     最有意思的是各种团建活动，研讨会、讨论会、朗诵会、联欢会，将散漫松懈的文人同学拧成一股绳，同时也激发了“攀比之心”。为了每个组的节目能够出彩，每个组长都带着组员悄悄使劲，暗地里用功，甚至互相打探“敌情”，年轻人更加成熟，中年人愈发年轻，谁都不肯服输。
    下午我们参观了北大图书馆和文史馆，两馆似乎尚未从午睡中醒来，人流稀少，似乎专为等待着我们。橱窗上是北大百年的辉煌，每一本书都张着眼睛，注视着“老舍的弟子们”，灯光晕染下如梦似幻，历史从墙上跳下来，握住我们的手。唉！如果他们是一本厚重温暖的书，我们就是这本书最忠诚最用心的读者。

    最令我难忘的是联欢晚会，每个人的才华都得以显现，歌曲、舞蹈、手风琴、长笛，还有好看的话剧，别人在笑声中沉醉，我却在秧歌的手帕旋转中得到爱情的启悟。我是一个不爱表现，也不擅长发言的人，被大家选为晚会主持人，感到十分荣幸。晚会结束时，香甜的苹果充溢我的口腔，美好的笑声留在我的耳朵，让我许久都不愿掏耳朵。很多人要求去校园走走，暴雨来临，我们被天气禁足，但也有人不顾风雨硬要冲进雨幕，去看一眼校园里透露灵性的刺猬，它雪白的身躯在夜色中穿梭，好似赶赴文学约会。
    这难舍难分的同学友情，最终还要别离。结业仪式上，学员代表孙睿的发言说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我实在不愿意离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留言簿，让同学们为我写下祝福——我要用这个实物记下这段流金岁月，在我今后孤独寂寞的时候，将它取出来翻阅，把这段糖果般的日子放在嘴里品咂。如果记忆能打包，就让我把这段岁月带走吧，或卷成席子随时可以伸开躺下休息，或变成衬衫穿在身上给我温暖，或变成雨伞遮挡人生的风风雨雨。
    别了，作家班！别了，北大！别了，未名湖！你那充满诗意的波涛让我明白，生命何其短暂，文字却能永恒。今后的日子里，最好能将过去的荣耀深深遗忘，轻装上阵，去攀登更高的山峰。
    燕园觅露，天涯曾作“北大客”；
    未名剪春，江湖俱是“老舍人”。
    我们都是匆匆过客，谁也不甘在世俗的风吹雨打中变成凋零的花瓣。未名湖依然风中荡漾，那层层翻卷的浪花，将推动着我们永远向前，向前，越走越远！

作者简介：王长征，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诗歌委员会秘书长，中国诗歌学会校园委员会委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散文诗专业委员会副主任。作品见于《中国作家》《诗刊》《北京文学》《解放军文艺》《散文选刊》《散文诗》《星星诗刊》《扬子江诗刊》《山东文学》《青海湖》《海燕》《延河》《安徽文学》《中国文化报》《人民日报》等500余家报刊，入选百余种文学选本，已出版《漂在北京》《心向未来》《幸福不期而遇》《北京西城老字号故事》《鹿鸣》等多部，荣获“海峡两岸文化交流贡献奖”“第二届中国长诗奖”“郭小川诗歌奖”等多个奖项。现居北京，主编《中国汉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