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茶缘

江筱非2013-04-24 08:36:30
    今又春茶上市,茶香弥漫。与茶结缘,可是近几年的事。
    与茶相识是很小的时候,妈妈尚在,还年轻。炎炎夏日,日头像洒下来的花针,刺得人张不开眼。妈妈在野外做工,让人捎口信:送点茶过去,妈妈口渴了。
    我问姐姐,什么是茶,姐姐比我大两岁,姐姐也不知道。姐姐就跑去妈妈做工的田野,问妈妈要什么,和妈妈一起做工的人,一阵哄笑。
    妈妈生气的责问姐姐:“水都不晓得啊!”姐姐流着泪回家,让我给妈妈送水去,妈妈要喝水。
    我才知道,原来茶就是水。我从水缸里舀了满满一瓢水,捧在手里,一路走一路泼洒,到了妈妈手里已经是半瓢了。阳光仍然像针一样刺着我的眼睛,我歪着脑袋,斜着被阳光刺痛的眼珠,眯着眼看妈妈,妈妈深蓝的褂子汗湿了,背上析出几块花斑斑的盐渍。
    妈妈端起水瓢,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抬起头问我:冷的啊,不能烧一烧。
    这时候,我看到妈妈旁边的婶婶,提起茶壶,往她的瓷碗里倒茶。茶,是一种暗黄色的水。等她们都下田干活时,我悄悄走近茶壶,揭开壶盖,发现有许多叶的碎末沉浮壶底。
    妈妈闲的时候,我仍然问妈妈关于茶。我才知道茶是外面山上长的一种树叶,要买来,我们没有钱买。
    我在外面捡到一个罐头瓶,我将它擦得通体透明,妈妈再让我送茶的时候,我就用这个罐头瓶给妈妈送水,水不再泼洒在我走过的路上,一瓶水,总让妈妈美美的解一次渴。
    在一次烧水的时候,我意外的发现,用妈妈煮饭的糊锅巴,泡出的开水和茶一个色,喝起来比白开水有味道,有饭的香味弥漫其间。给妈妈送茶的时候,罐头瓶里的液体在瓶壁显现出茶的光彩。
    妈妈端起茶,吃惊的问:“哪儿来的茶?”我说:“妈妈,你喝喝就知道了。”
    妈妈回家的时候,告诉我和姐姐的第一件好事,就是她今天多挣了2分工,缘于我送给妈妈的茶。因为那杯茶,让妈妈发现原来她的力气并不比别人小。
    以后我每次都给妈妈送糊锅巴泡出的茶,妈妈也从我的茶里找到自信,干农活时格外卖力。
    又有一次,我送茶给妈妈,邻居婶婶口渴,恰恰她的茶壶空底了,要我倒一半给她的茶碗里,我不答应,但妈妈却点了头。婶婶喝了几口,然后吐了一口唾沫说,锅巴汤,我当是茶。
    那时候,我分明从妈妈的脸上看到了阴暗和失望,识破她杯里的茶,对她的毅力是一次多么大的摧毁。
    从此,茶,成了我的一个心结。我不再接触茶,甚至对茶产生不屑。
    每年夏天,天气特别热的时候,为了止渴降温,我买回来的几乎都是甘草和花茶,应酬客人我一律用花茶。
      2008年,有一个从事寿险业务的骨干,庐城人,比我的年龄要轻一些,很漂亮,她希望我加盟她的行业,请我去庐城,具体向我说一些业务的事。我选择一个晴天的下午去见面,一是不给别人添加负担,二是可以在大街边走边谈。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她知道我的一些情况,她说:“文人喜欢静,去咖啡厅吧,我们边喝边聊。”
    我们打的去了上岛,她要了两杯茶,白云春毫,本土特产。
    我们聊的都是业务上的一些骨节,她很健谈,说得很详细,我最终没有同意成为她的属员。我起身要走的时候,打算付两杯茶钱,其实我的那一杯,我并没有动它。我不是有什么想法,我只是不爱喝茶。
    在我走到柜面的时候,她抢先了,她说:“我来付吧,这是我的诚意。”
    她付了200元钱,然后甜甜的朝我一笑:“我送你一程。”
    我突然感到心里隐隐的灼痛,一种歉意,一种自责和遗憾,我是不是也灼痛了别人。一杯茶一百多,相当于一担谷子的价钱,却将要被我遗弃。我不知道一杯茶的得来是否容易,但我知道一担谷子的获得是要付出若干个日夜的辛苦,不止一瓢汗水的努力。
    我折回身去,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走出上岛时,我发现她的眼里有泪花涌出,她说:“我没有赢得您的加盟,但我赢得了您的信任和尊重,谢谢您。”
    自此,我爱上了茶,开始了解制茶。它也一样要经过选育,采摘,杀青,做形,挑拣,定型,烘干……等一系列复杂工艺。每年新茶上市,我都买来一些,自己喝,慢慢品,像品一段人生,咂一份真情。
    白云春毫,是茶之上品,泡在杯子里,像一朵朵绽开的小兰花,透明,清爽,朵朵向上,透着光泽,透着清香,绵绵的,甜甜的。能知茶道,才懂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