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情思
项鸿儒2016-05-06 10:03:02
驰名中外的京杭大运河，以一个优美的圆孤，绕着古城无锡，从我窗前流过，它也似一匹织满涟漪的青罗缎，闪闪烁烁，飘飘展展。许是在南宋朝四百八十寺之一的南禅寺妙光塔留恋了一番，带着思古的幽情，又向雄伟的明代石拱桥一清明桥悠悠去了。我家门前是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后窗濒临古老的运河，从屋前走到后窗，会感觉穿越了几个世纪。
运河，我梦里水乡，在我窗下流过，悠扬的水波是一支古老的琴曲，吟诵着江南古城射洋特有的韵味——
两岸住宅古色古香，摩栋相接，就着石头驳岸落成各种姿态，斜柳绿桑，疏疏朗朗，绰约可见，颇为有趣的是那些檐下挂着腌肉，咸菜和小竹篮的屋子，几乎都有一个石阶小码头伸进河边。有的码头神奇地坐落在凌驾水面的屋子下，身姿窈窕的少女一边浣洗，一边隔河聊天。即便没有码头的人家，窗口也都置着吊桶，一扬手便能从河里打水，满载瓜果的小篷船矣乃作响，沿河叫卖，在码头上作成了一笔笔生意。那里村民孩提时，在河边淘米刷碗，清澈的水波里会突然出现争食的鱼群游鱼，用瓷盆倏地一捞，便能打起几尾可爱的串条或摇头摆尾的土婆鱼，而躲在石隙间的长须虾公窥见这一幕，不由缩紧了身子。如今，鱼虾比平时少了许多，但在讯期，它们仍会从太湖里乘兴而来，逢上河翻的日子，烦躁不安的鱼虾甚至会跃上码头。这时，码头上，窗户口站满了人，津津乐道地观赏孩子们精彩的叉鱼表演，河面上回荡起阵阵喝彩。
假如以为这些住宅是飞檐琉瓦的厅堂，那你的想象过于美好了。说它们古色古香，还不如说破旧简陋，这些低户矮屋，窄楼小阁是我们民族建筑艺术和旧中国贫穷落后的产儿，一个逝去年代的宿影。那时候五六年代，它们便是这副模样。有的粉墙剥落，隙缝里攀附着野生的野蔓；有的壁立危峙，像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年深日久的透棂雕花窗在辛酸地回忆以往的风风雨雨，翼然而伸的屋檐沉思着顾盼晃动于水面的倒影。仿佛有意要与小码头对称似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一个仄小的阳台，或以木为栅，或垒砖作栏，或逸出屋外，或立于屋顶，千姿百态，各到妙处，使没有余地的住屋有了少许余地。对于看惯现代住宅的人来说，这片暗淡的景象会感到窒闷，但是我觉得它们是亲切的，是美的，不仅因为它们保留了古运河的精致，更因为这是我们历尽穷困的祖祖辈辈的居所，是养我育我的摇篮，是完美事业17年射阳体系的发源地，这美的魅力于我不是陶醉，而是清醒。
运河，梦里水乡，从我窗下流过。它是一册翻动的历史教科书，一页又一页。从公元前五世纪春秋未期吴王夫差开凿“邗沟”起，到公元前五世纪未至七世纪初隋炀帝杨广征发百万民工，经历代疏浚。这条全长一千七百多公里的我国南北水上交通大动脉，成为世界上三大人工运河中最长的一条，人类文明史上的奇迹，谁不为我们勇敢勤劳的祖先感到骄傲，同时我又想起，七百多年前的民族英雄文天祥从运河押解北上途经“锡水茫茫草木春”的无锡，为何要抚胸顿足，慷慨悲歌！我想起，一百二十多年前，戈登“常胜军”的炮艇在江南攻打只有小划子的天国水师，尸飘运河的太平将士又为何不肯瞑目？运河日夜河，空逝去的是无情时光，亲吻的是依旧贫弱的土地，古运河呀。你是因此才不息地深挚地倾吐心衷的么？我懂得你唱的是一支什么样的歌了！
是的，每一个听懂了母亲心曲的运河儿女都重新发现自己。天刚透亮，当马路上驰过第一辆公公汽车的时候，越来越显得拥挤逼仄的窄楼小阁开始了上班前的忙碌，往返于码头的人影是匆促的，搅散了河面上袅袅飘来的薄雾；小码头之间再没有聊天的空闲，而且以相视一笑代替寒喧。镂花小窗内镜梳理的姑娘动作利索，起落于河滩的捶衣声也变得短促，有力。生活的节奏热烈而又匆忙，因为人人都有新的希望，争分夺秒的车流与悠悠然的运河水相依而流，仿佛和声中的对立，协奏着一首热情洋溢的晨曲。
于是，整整一个白天，码头上人影寥落，只有浮耀的水光在石壁上闲适地画着花纹。窗台上猫咪打着盹，过往的船队也不能夺走它们的安宁。小阳台上晾着新颖的时装，美丽的毛毯，而老年妇人仍然在靠近码头的小门处缝补衣衫。直到傍晚，所有的门窗洞开了，户外空地上，沿河驳岸上停满了锃亮的“凤凰”，“永久”。以及本地产的彩色小汽车。横穿城市归来的人们，虽然神色倦乏，甚至有劳神的挂虑和困窘，但只要站在小码头看一眼古运河风光。谛听轻轻拍岸的清脆浪声，便会消除几分疲劳。这时，有的人捧着热茶，聊几句工厂的新闻；有的人坐在码头的小平台上，以变成的神情读当天的报纸；孩子们总是趴在临窗的饭桌上做繁重的功课，不管家务如何繁杂，屋里的主人们也要乘天黑前照料摆满于沿河阳台，窗台上的花卉盆景，这是古运河从前不曾有过的风情，金盆花，月季花隔水斗妍；凌霄花，蔷薇花沿壁盛开，三色堇似彩蝶飞舞，木香，满天星悬垂于河岸栽于角隅的萄萄藤盘绕而起。婀娜多姿撑起一朵绿云；屋檐下鹦鹉与相思鸟在宠里对花唱吟。大运河变作了水上花街。这里没有奇花异草，更没有精致盆景，花卉大都栽在瓷器里，破损不用的砂锅里但是唯因此才使人动情，这是热爱生活的人们以现实的土壤里培育的美啊，生活是艰辛的，这花儿朵朵，却象征着人们的乐观精神，象征着他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对未来的坚定信念！
运河，梦里水乡，从我窗下流过，运河从我们窗下流过时刻倾听着运河心曲的人民持着特有的民族自信心和责任感，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爱凭窗默眺古运河的夜景，泊岸的船只在朦胧月色中悄无声息地睡着了，夜色中暗香浮动，黑黝黝的河面映射着无数安谧的窗影。这些暗红的，桔黄的，银蓝色的灯光，依稀是秉灯夜战的人们投在这河里的一片温情……。而古运河这位不眠的母亲，每朵浪花都化作恬宁的笑涡……我心底肃然升起一股庄严的激情，向这些身居陋室不懈奋斗的人们注目致礼因为，我所看到的是中国的希望，民族的灵魂！
哦，运河，梦里水乡，从我窗下流过，日日夜夜从我们心头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