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父爱也飘香

水凝碧2016-02-04 17:51:14


 
作者//水凝碧


 
小孩子最盼望的事恐怕就是过年了。我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是很盼望过年的,因为过年前可以和父亲一块儿写春联。
  
父亲上学一直到娶了母亲。父亲写得一手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平时的工作是打算盘,劈里啪啦响彻十里八乡。每当快过年的时候,乡亲们就早早送来了裁好的红纸。父亲就利用一早一晚写,而我就成了父亲的小书童,替父亲研墨,递笔,晾干写好的春联。我很喜欢闻那淡淡的墨香。那时没有现成的对联,父亲就在上班时从报纸上抄写下来,回来照着写,有时父亲就自己编。父亲写的时候也会给我念出来,父亲念出来的时候,我就记住了那些字的模样,所以小时候我就认识了好多字,积累了好多词。第一次造句子就被老师当众读,大大夸奖了一番。第一次作文被老师打了个“甲上”,老师的评语比我的作文还要长。
   
那时的春联就是倡导勤劳致富、家庭和睦、幸福平安的,耳濡目染,我也记住了这些古训。当一张张写好的春联被我晾到炕上、窗台上、柜子上、甚至锅台上,那么满屋子就飘着那股墨香,有些浓了。有时不小心墨迹也会弄到炕上柜上,母亲就唠叨我们,我和父亲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只好偷偷笑着对视扮个鬼脸。有时墨迹也会弄到我手上,用手去捋头发或揉鼻子时就会弄到脸上,自己并不知道。父亲看见就哈哈笑着把我抱到柜子上,让我照镜子。我看见自己的“马虎”脸也禁不住笑。父亲抱我下来,用布子沾了水替我擦,这时我就可以很近的看见父亲那双眼皮的睿智的眼睛,好看的剑眉,和一笑就露出的两颗洁白的牙齿。直到现在我也认为男子中最漂亮的眼睛除了恩来总理,就是父亲的眼睛了。可惜我没有遗传父亲的双眼皮,为此当听哥哥说谁家的孩子像谁,我就认为我是父亲捡来的,为此还坐在太阳地下大哭了一场,伤心到昏天黑地,后来是父亲用身体挡住了阳光,我哭到睡着。迷糊中听父亲坐在我身边和母亲说话,大意是说这个丫头如此倔强,将来得找个什么人家才能不受委屈。那时太小了,好像只有五岁,太不懂事,总是让父亲心疼。
  
由于送来的春联很多,几乎是大半个村子的人家,所以父亲每天要写到很晚,而我到一定时间就支持不住了,于是就在满屋弥漫的墨香里入睡,墨香也会把我的梦乡浸染。梦中还是看见那清晰地墨迹“勤劳人家春来早”“家和业兴”“四季平安”看见春暖花开,家乡的人们开始勤劳耕作,我也背上书包去上学,居然老师是我的父亲,梦里很开心,有时会笑醒,醒来后看见父亲还在写。闲一些时,父亲也教我写字,稍大些,有一年有些人家的门户上就贴上了我写的春联,虽没父亲的刚劲,但也有几分骨气。只可惜我不愿委屈自己,不肯下工夫练习。父亲念我是女孩子,也不强求,所以干什么我也只是花拳绣腿。
 
春联晾干后,我替父亲收,父亲就仔细的卷起来,再用纸从中间包了,从干净的蓝色中山装的上兜里拔出钢笔写上主人的名字,放到柜顶,那里就堆起了一堆儿,有点像古时候的竹简。父亲的钢笔字也很洒脱,有时也有乡邻们找父亲代写书信,父亲总是爽快的答应。大多数人家的春联会亲自来取,有时还会端着一碗现炸出来的油糕表示谢意,父亲只是客气的接受并不过多推辞使人家为难,因此那些人们走时总是笑呵呵的。多日没人来取的,父亲就说那家人忙着顾不上,叫我给送去,父亲把地址清楚的告诉我。第一次是给一对老夫妇送,他们没有孩子,按老亲算,父亲管他叫舅舅,住在西巷子里。父亲和我说时就说西巷子舅爷爷。我按父亲说的找到西巷子,数了第几门,进去院内一片寂静,有点冷清。屋里有点暗,我有点害怕。主人听见开门声,下了炕,我叫声舅爷爷,告诉他我来送春联。舅爷爷很高兴,问我“你是玉外甥家的闺女?”我说“是”。舅爷爷夸我长得俊,然后从墙上的窑里端出一个大碗,碗里放着葵花籽、炒豆子和干的大枣。舅爷爷抓出一大把,硬要装在我衣袋里,那手粗黑有些皴裂。我使劲捂住衣袋转身就往回跑,一直到家。父亲见我回来笑呵呵的问我,舅爷爷说什么了,我如实告诉父亲。父亲看着我,说,当别人诚心给你东西或帮助时,你该接受,这样他们心里才会高兴。后来我明白了父亲要告诉我的是“有时候接受也是一种善良。”看着父亲温和的脸,我说:爸,我知道了。
  
从小受到父亲的熏陶,我对文字甚至传统文化的东西很感兴趣。那年学校来了个“秀才”精通联律,在报上举办了征联活动。第一次参与活动,令“秀才”大吃一惊,“你也会楹联?”和他玩笑“什么叫也会,从小就会。”“秀才”又认真阅过,拿笔标了平仄“一点硬伤也没有”“中文本科,这算什么?”我也会擂一把。说实话楹联真没专门学过,只不过是受父亲那墨香的影响,有所感知罢了,没想到多次获得了冠军对句。奖品是一个书店提供的购书卡,一举两得。
 
每次购来新书,轻轻翻开,就可以嗅到那缕淡淡墨香,和小时候一个样,如父亲的爱一个样。其实父亲给我影响最大的是他那平易温和,与人为善的品行,似幽幽的香浸润着我的生命,使我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人。
 
感恩。父亲。